第92章
“那些兴趣爱好,总要和名次,和奖项,和荣誉挂钩……他过于在意一件事的价值了,这份衡量有时好有时又不太好。”
“还好你来了,有你在他身边我能放不少心。”
被薛怡年几句话吹得飘忽的段崇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神闪躲。
怎么突然被委以重任了……
还有,没人跟他说这薛家的人都这么会说话啊……
他才酝酿出的丁点泪意,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厨房待了一下午的顾惊山自己在外边支了个伞闭眼假寐,听到薛怡年要离开的动静才不慌不忙地去了门口。
薛怡年的目光从段崇明的脸旁穿过,乐呵呵道:“哟,舍得出来看看我了?”
顾惊山勾唇,脸上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坦然道:“三个人的座谈会还是过于拥挤了。”
懒得和顾惊山嘴贫的薛怡年温柔地拍了拍段崇明的肩:“北城那边还有点事需要我处理,下次来北城玩几天?”
“好。”
车轮子咕噜咕噜转着,不过分秒就消失在了路的转角。
顾惊山捏着金主后边的脖颈肉,打趣道:“怎么和谁都能一见如故。”
“因为你人品不好。”
段崇明拉住顾惊山的手,把人拽进屋里。
强势地压在门板上,深沉的眼神紧盯着顾惊山。
没有说话,只有眼神的我交流。
无声,强势,不容闪躲。
段崇明说不出蜜里调油的话,觉得拗口,也觉得难以启齿。
最后只好把所有的表达尽数含在口中,通过交汇的涎液传递。
心里万千种想法,他才不要一一去说。
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绪……反正,现在想亲就是了。
当段崇明想占据主动的时候,只需要稍微使力,便能让顾惊山成为一个动弹不得的睡美人。
被按在门板上任自己为所欲为。
只可惜,他感兴趣的对象只存在于脖子以上。
顾惊山直勾勾地盯着,黑沉的眼神像是要把眼前的所有摄入、吞噬。
幽深的双眸毫不掩藏自己浓郁的欲望。
段崇明狠狠啄了下顾惊山的唇,发出很涩情的水声。
大发慈悲道:“这个星期最后的晚餐。”
顾惊山:“?”
段崇明:“字面意思。”
第66章
细雨微烟, 清明时节的雨总带着某种仪式感。
顾惊山这几日睡得沉,唯独这天破晓时分便醒了。
远山轮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被洇湿的水墨画, 将他的目光浸染得愈发朦胧。
顾惊山神色淡淡,衣裤的黑几乎要融进潮湿的空气里。
唯有领口处露出一截脖颈, 白得惊心, 像隆冬时节的第一场雪,看似单薄,堆积起来却有种令人窒息的厚重。
松山的雨带着刺骨的寒意, 不过片刻, 顾惊山的指尖就已冰凉。
“不冷吗。”
门开合的声音近似于无, 直到双手被握住顾惊山的平淡的眼神才晃荡了一下。
“冷。”
“冷就进去。”
今天的顾惊山格外沉默。
段崇明权当不觉, 专注地揉搓着他僵直的手指,直到苍白的关节泛起血色才松手。
"简单吃个早饭就回北城吧。"段崇明挽起袖子,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
“好。”
顾惊山顺从地接受了金主的安排。
这几天的休息没缘故地在顾惊山的眼尾挂了一层忧伤的薄纱,拉扯着眼尾向下。
淡淡的,犹如云层交接处的晕染。
云层上方的晴空万里和下面的细雨蒙蒙割裂地存在于同一片天空。
象山是一座私人承包的山, 亦是名流安葬的墓地。
长而弯曲的山道掩盖在浓密的树木中, 层层叠叠,把一辆又一辆的黑车罩在树下。
段崇明握了握手心, 望向窗外的目光晦暗不明。
清明。
这个日子总会让人心头沉重。
但……
“走吧。”顾惊山睁开眼,留意到金主脸上的那点微不可察的紧张和忐忑,温和道:“放宽心,她会很喜欢你的。”
段崇明旁若无事地打开车门, 冒着雨把伞撑开,强调道:“我可没有紧张。”
顾惊山莞尔,温声道:“好。”
顺着青砖石板路往里, 茉莉花的香气混着雨水沾湿的泥土气息率先碰到段崇明的鼻尖。
墓地很安静,一块无字的墓碑只刻着花纹。
无字碑前已摆满白花,肃穆地立在那里,仿佛真能承载什么。
那块墓碑高高沉沉,立在那里,让人感到了该有的庄重。
顾惊山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沉默地站在金主撑起的黑伞下。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汇成细流。他凝视着眼前的墓碑,声音低沉:"这块墓地,其实是空的。"
甚至都称不上衣冠冢,除了顾惊山亲自雕刻的墓碑,还有撒下的花种,其余的一切都和薛蕴青无关。
顾惊山深沉的目光落在虚无的空中,温声道:“她的遗嘱早在我出生那天就立好了,包括自己的后事。”
地下太黑,薛蕴青早早地定好了自已的生命该以怎样的句号收尾。
长白山的风雪很大,骨灰将将出现就被吹散,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闪闪的光辉,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薛蕴青不爱玫瑰,唯独喜欢茉莉,清新淡雅,一如她这个人。
那香味初闻清浅,凑得近了,闻得久了才知蕴藏的馥郁。
顾惊山静静望着,整个人都浸润在空白的海里,什么也没想。
风突然转急,斜飞的雨丝掠过伞沿,沾湿了他的面颊。
久被风吹的眼闪了闪,毫无征兆地落出一滴泪,在被冷意覆盖的脸留下一道炽热的滚烫。
段崇明不自觉张了张唇,无措地握紧了伞柄。
他从没有见过顾惊山哭。
也想象不出顾惊山哭的样子。
往日伪装起来的落寞和现在真心实意的落泪相比,差了太多太多。
那双有故事的眼睛,段崇明从第一眼记到了现在。
落下的一滴泪挂在顾惊山的下巴,晶莹剔透,摇摇欲坠。
没等到第二位同伴的泪珠终于在风的吹拂下落入了衣领之间。
“嗯……太冷了,眼睛都有些涩。”
顾惊山眨了下眼,濡湿的睫毛簇成小扇。
段崇明一言不发地撑着伞,和顾惊山一起在雨里站了好久。
当祭日和清明撞上,这一整年的忧伤似乎就要少那么一次。
茉莉花香直往人脸上扑,温柔地轻抚着他的眉心。
顾惊山的脆弱就这样毫不遮掩地出现在段崇明的面前。
不掺半分虚假,不为外人知晓的。
生动的,令人疼惜的。
在这个时候所有安慰的话都有些苍白无力了。
心里默念道:“也就这个时候才会觉得顾惊山是个需要被保护的人了。”
男子汉嘛,哭一哭不算什么事。
阿姨……
段崇明纠结半晌到底吐不出那个更亲密的称呼,那个称呼在舌尖辗转,终究没能说出口。
十几年未曾使用的称谓,早已陌生得令人迟疑。
段崇明在心里默默补充:除了今天,顾惊山都不会哭。可别被他骗了,这个人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
虽然从临床退下来了,但是自己学了计算机钻研出了医疗机器人,还开了家公司……
在医疗界的话语权可比当医生的时候大。
忘了说,在多方的监管下,他研究的塔利也能给人动手术了。
段崇明无言望着墓碑,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他的余光一直静静注视着顾惊山,眼中情绪翻涌。
段崇明没错过他的泪,也没错过他平静的眼神。
从山上下来,顾惊山身上那近似虚无的空慢慢消散。
今天的那个和自己认知中截然不同的顾惊山仿若只是段崇明的错觉。
顾惊山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感知着金主无声的注视,薄唇轻启:“怎么,今天突然对这张脸没有抵抗力了?”
段崇明沉默地躺到顾惊山腿上,诚实道:“一直没有。”
……
在薛宅叨唠了几天的段崇明比顾惊山还早地住进了那一直被搁置的四合院。
进去的时候段崇明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打卡的游客,还好车窗贴了膜,乌漆漆的一片,没让段崇明成为照片的背景板。
大门打开再合上,通过一段另起的容车通过的道才真正进入了主宅。
他一下车,那些个被顾惊山从江城遣返回来的人就迎了上来。
“……”段崇明微笑着点头,从容地挥退了他们,只留了一个自己最为眼熟的管家。
他轻咳一声问道:“书房在哪儿?”
管家躬身引路:“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