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王宇收回了蠢蠢欲动的虫潮，他似乎能轻而易举地控制它们。
  他远远避开，看向对峙的影子人和杨枫野，微笑道：“杀死他，让我瞧瞧你到底是怎么催化的？”
  嗯。是疯子。
  果然研究员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杨枫野心想。
  她并不打算跟影子人打。要是真的一不小心又催化，再来一个如同大红蜘蛛一样的怪物，她怀疑基地的罩子并不能撑住。
  察觉到杨枫野想要逃跑的念头，王宇突然开口。
  “你还不知道，恐惧症患者的结局吧？”
  杨枫野顿住。
  她确实不知道。但刘茹茹和李思琦已经感染，她没法不管。
  杨枫野转身，等王宇解释。
  王宇见她停下，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特征值到70，表明进入患者第一期，会有影子一样毫无威胁的畸变生物投影到现实。”
  “第二期，畸变生物完全具有改造客体的能力。它们吞噬一切可供生长的饲料。”
  “对畸变生物来说，最具有吸引力的食物，其实是制造出它们的，来自患者的恐惧情绪。换句话说，它们诞生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本能从来就只是——吃掉他们的大脑。”
  王宇伸出一根手指。
  “所以，恐惧症的患者只有两个下场。其一，畸变生物吃掉他们的脑子，成为更加恐怖的怪物。”
  影子人转动了一下脑袋，张了张深渊一样的嘴巴，从漆黑色里吐出几句话。
  “赔钱货！又跑出去玩！”
  “我供你读书是为了啥？看你弟弟一天天多听话！”
  “今晚给我滚去阁楼睡觉！”
  “其二，”王宇竖起第二根手指头，“在畸变生物吃掉大脑前，抢先一步将它们杀死。越早，患者因为畸变而遭受的污染风险越低，对他们的身体越好。”
  王宇摊开双手：“现在，你可以选择留下，还是逃跑了。”
  杨枫野还是没有说话。
  王宇皱起眉头，补充道：“哦对，因为你的催化，李思琦的雌蛛本能地追着你跑，原本你可以为她争取更多的时间。现在，它大概已经放弃了对你的追逐，转而去寻找李思琦了。”
  杨枫野还是没动。
  等到这诡异的安静持续一会，杨枫野才有了动静。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啊？就没了吗？只有这点情报吗？”
  王宇瞬间反应过来，有些恼怒：“你……你原来是在套我话？”
  此前已经套过公上慕，并且逐渐熟练的杨枫野：“是的。谢谢教授答疑。”
  杨枫野急速向影子人俯冲，淡淡道：“你们还真是擅长……诛心。”
  尽挑她不愿意的讲。
  影子人察觉到高处的攻击。他并没有惊慌，略显嘲讽地站在原地。
  来势汹汹的一脚踩空。
  杨枫野穿过了他的身体，随后迅速反应过来，护住脑袋，在地上滚了一圈。
  她抬眸，望向来处。
  确实是打中了，但也没打中。
  影子人应该被穿透的地方毫发无损，太阳的光线落到他身上，仿佛也被吞掉了一样。吸收了所有光线，突兀地站在那里，象征着异于物理法则的存在。
  他没有影子，他就是自己的影子。
  影子。
  杨枫野不出所料。
  第一期的怪物只是投影。
  一个投影，虚幻的事物，只是在某些角度里，有所不同。
  ——你要如何杀死一个影子呢？
  王宇兴致盎然地观战。
  这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然而，杨枫野就做到过一次。
  现在，他想亲眼见她实现第二次。
  “还以为有什么本事，结果是个女娃？”影子人不屑道，带点北方的口音，“我劝你一句，早点找个好点的老公嫁了吧，我们那块像你这么大的老姑娘，都生了好多儿子了。”
  这就是刘茹茹的恐惧。
  杨枫野缓慢站起。
  “我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感到害怕的事物。”杨枫野说，“但你成功地惹到我了。”
  她仰头，看了一眼太阳的角度。
  日光通过罩子折射，在她的脚底同样投下一道影子。
  “是想借用自己的影子吗？”影子人嗤笑，“可惜，影子与影子，也有所不同。”
  当然有所不同。
  杨枫野心想，我的影子能把你装进去。
  影子人轻巧地趴下，与草丛，木椅，栏杆的影子融合汇聚。
  然后它缓慢地延展开，宛如果壳，从高处的顶点，包裹住了杨枫野。
  一口吞了下去。
  但杨枫野并不想暴露自己能将畸变生物装进自己影子里的能力。
  她也并不想收容这么一个复制出来的东西。会带坏其它租客吧？
  杨枫野还是希望自己影子里的怪物租客们最好保持网瘾的设定，不要节外生枝。
  漫天的夜色。
  她掏出手机，准备照明，再找什么别的办法。
  本该毫无信号的手机，却弹出一条新消息。
  莫名其妙的弹窗。
  杨枫野没见到过。
  TAT：还没想到我吗TAT。
  TAT：我超努力了！给你打闪光灯你都不在意！
  TAT：太令人伤心了。我还让你出去玩，你之前在丘昌坝中暑也是我好心叫的救护车，你却不记得我了。呜呜。
  杨枫野：？
  她想起此前验收无人机之前，被室友们误解的经历。
  “给茹茹发消息说报名了男生女生向前冲，每天晚上手电筒都闪几下……”杨枫野如数家珍，一条条念出来，一字一句，“都是你干的？”
  TAT：……啊，哈哈。
  杨枫野：“还有半夜梦游，坐直说饿了，想吃电流？”
  TAT：哦哦这个不是。这个是你真梦游。
  杨枫野：“。”
  没等到她继续谴责，手电筒却忽然自动打开，迅速从漫天的阴影中撕裂开一道口子。
  -
  公上慕和翁焦匆匆赶到。
  公上慕皱眉：“别欺负小朋友。”
  “我又没说谎。”王宇耸耸肩，“就是没说全嘛。”
  比如复制的畸变生物只有形体，即使被催化到第二期也存活不了一小时。
  再比如防恐部就有专门追猎畸变生物的行动处，配有成熟的收割线。
  翁焦道：“我们合作的条约里确实有一条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供你自由进行实验……但是还请王教授注意分寸，一旦发现你违反规定，我会立刻把你带走。”
  王宇装模作样地往后躲了一下：“哎呀，有点怕呢。”
  公上慕注意到玻璃廊道下被影子吞噬的杨枫野，瞳孔一缩，就要把大菜刀甩过去。
  ——被翁焦拦住。
  翁焦把他们护在身后，紧盯着那块影子：“不对！退后！”
  下一刻，通天的光芒绽放。
  “而且，”王宇注视着这光亮，眼底闪烁着隐晦的疯狂，“等她进入广播站之后，大概就会消沉到一蹶不振，不会给我这么多惊喜了吧。”
  “不快点趁她精神时实验，我真怕待会就没那个机会了。”
  第35章 乌云
  TAT。
  杨枫野记得，是刚上初中时跟好友一起下载的双人rpg游戏，周年庆答谢邮件里赠送的电子宠物，据说隐藏着可迭代的更新系统。
  杨枫野捏了一只白色布偶猫的形象，每晚带着它一起刷本。
  后来她与好友在长大的人潮中走散，游戏也卸载掉，这只布偶猫的程序却保留了下来。
  一直安静地躺在某个文件夹里。
  TAT：我这几年可没有歇着，融合了诺顿最先进的技术，现在已经可以被叫作智能管家了！
  它超级骄傲地打了一大段，然而杨枫野没有时间理会它。
  在杨枫野的面前，被光线隔开的影子重新聚合，站直，又是那中年男性的模样。
  如果可以分辨影子人的表情，他现在一定是怒火中烧的模样，嗓音听起来都压着火：“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影子人没有给杨枫野反应的时间。
  地面到处都是影子，只要有光，一切有形之物都能产生影子。影子人就借助这些影子不断地融合，分离，聚拢，发散。
  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杨枫野举着手电筒，四下搜索。
  猛地一阵疾风刮来，她迅疾朝侧旁一转身。
  原本应该避开的攻击却直直打中她的额头，随之而来的几下则打破廊道上的玻璃，碎块掉到地上，折射出她的影子，却隐约可见一个中年男性人脸的轮廓。
  一阵剧痛。
  杨枫野瞬间反应过来。
  影子人正藏在她的影子里！
  这世界本不公平。
  她完全碰不到影子，然而影子人却可以攻击到她。
  在攻击后，影子人如夜色般浓稠的黑色身躯变得淡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