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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叶灼在他案前坐着。风姜其人,医道和毒术两样说不清哪个造诣更高。唯一能确定的是经他手炼制的几味丹药,仙道上俱是万金难求。
  叶灼问得直截了当:“龙信香引是何物?”
  风姜闻言目瞪口呆。
  连药材也不收拾了,他走到叶灼近前:“不会吧?……你是中了这东西的毒?贱人真得手了?死了没?”
  叶灼:“没有。死了。”
  “那是微生帮你把毒解啦?今天见他,修为可掉了好大一截。”
  “不是。”
  “总不能是你在寒潭里硬是自己把毒驱散了吧?”
  “……先说这东西是什么。”
  “龙信香引,世间罕有,故而几乎不会见诸记载。好在我看过一秘传古籍,才对这东西了解不少。”风姜说,“雄龙求偶之时,身上自然散发信香,有极强的催情之效。你听说过吧?”
  不必“听说”,这一点叶灼已亲身体会过。
  叶灼:“嗯。”
  “从活着或刚死不久的雄龙体内,可剖得生发此信香的脏器——就是那‘龙信香引’了,香引有拳头大小,其色灰白,质若凝脂,可以炼入丹药中。”
  “炼成后,效用是寻常信香数倍,绝难阻挡,就连龙族自己也避之不及,渡劫修士都无法抵御。你招架不住是自然,不是修为未到。”
  “更何况……”风姜有些支支吾吾,“你的本命剑是龙鳞所化,那你对龙族信香的感应…应当比寻常人还要剧烈——嗯…总之……唉,下毒的人都未必能想到此关窍,但用在你身上,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味材料。”
  听起来的确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更何况前夜不止是香引之毒,还有那条龙自己的信香。叶灼无话可说。
  叶灼:“多谢解惑。”
  “哎。”风姜眉眼弯弯,笑道,“大美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给我点封口费?”
  叶灼:“又不是贞夫烈妇,也不修纯阳功法,你说出去又能怎样。”
  “唉,你们剑修真不好玩。”风姜拉过他的手来探脉。
  叶灼话锋忽转:“你这儿有没有和龙信香引差不多的东西?”
  “想做什么?嗯……人界龙界不通,隔着界域屏障,真龙的香引罕有现世,江河小蛟的香引我这里倒是有点,只是效用不大,聊胜于无罢了。”
  叶灼:“我要一块。还要拿你一份最烈的毒药。顺便,再给我讲讲龙族习性。”
  风姜眨眨眼:“你要做什么?”
  叶灼袖中抛出一物,风姜接了,仔细打量。
  “嚯,冰莲灵魄?你怎么还有这种好东西?”
  “买你的药。”叶灼走去内室,“带我去看。”
  “懂了,在下必定守口如瓶。”
  叶灼:“……”
  第4章
  今夜有客。
  天近薄暮,叶灼在暮苍峰的琼树下斟了一杯酒。
  温润嗓音从路尽头传来:“阿灼好兴致。分我一杯。”
  叶灼未答。微生弦是他多年好友。少时相遇,此后一直同路修炼。微生弦生性平易近人,交游广阔,后来于苍山开宗立派,取名微雪宫,邀他前往,他便来了。迄今,已过十年。
  来人走近。
  叶灼并指为掌,在石桌上一拍。
  剑气如龙,刹那平地拔起,裹挟万千花叶朝微生弦轰然袭去!
  锋芒毕露,肃杀寒凉。
  木剑‘晚晴’出鞘,微生弦雪白身影迎上万千剑气,步法玄妙,剑法圆融,宛若天成。
  可惜不成。
  终于走到叶灼面前时,他脖颈上已有一道见血伤口。
  在叶灼面前坐下,微生弦收剑,道一声:“见笑。”
  月下,叶灼的眼睛静静看着他,乌沉沉的。过好一会儿,才终于听得这人说话。
  “你提前半年出关,”叶灼说,“要再修十年来还。”
  “兴许是本道长与那份修为无缘罢,”微生弦为自己斟了酒,不甚在意的模样,“既是缘分未到,不妨就再修十年。”
  叶灼不言。
  “阿灼,今日来是要交代给你,那楼客的尸体已送回了上清山道宗。证据齐全,尸身上心魔浊气也还未散去,道宗说不出什么,送礼赔罪了一番,所谓勘探苍山地脉之事也不再提了。”
  “只是,道宗虽无话可说,那楼客在武宗做镇宗长老的父母却不信他们的儿子是这种人,很是闹腾了一番,现下被道宗按着,总算没有来微雪宫找事。”
  叶灼嗤笑:“随他们去。”
  微生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在手中:“所谓‘四海堪舆图’的事在仙道传开了,大多门派都唯命是从,任由上清山勘查,也有几个门派不愿的,正与上清山叫板,鸡犬不宁。”
  叶灼手指轻叩剑身:“他们绘制四海堪舆图,是为了——灵脉?”
  微生弦露出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无非是他们名门大派的灵脉不够用了,想以堪舆图纵观天下山川,推算新灵脉所在罢了。山雨欲来啊,出去采药的阿姜听到风声是已经回来了,危月君那边我也送了信去。地底下睡觉那位,打算占个黄道吉日摇醒。夏大师已消失了五个月,不过无妨,该回时他自会回来。到时我们六人俱在,自不惧仙道风波。”
  叶灼微颔首。
  微雪宫说是一个门派,其实只有六位宫主。其余数人都是他们的道童、剑侍、药仆之类,偌大地界,连一个会喘气的徒弟都未收进。
  这样也不错,清净。
  “我有要事,明日下山,一月便回。”叶灼说,“既是山雨欲来,你回去修炼吧。”
  便是要逐客的意思了。
  “阿灼。”微生弦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叶灼看向他。
  微生弦认真地注视着他:“阿灼,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什么人,一定要告诉我。”
  “好。”
  “此次下山,也务必万事小心。”
  “嗯。”
  “阿灼。”
  “?”
  “我与你若是不做好友,”微生弦眼中带笑,说,“做道侣,你觉得如何?”
  叶灼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不如何。”叶灼说,“我修无情道,你不知道?”
  “知道啊,没关系。”微生弦说,“你只要回答我,好,或不好。”
  “不好。”叶灼答得很干脆。
  一阵风起,琼花瓣纷扬落下,却没有一片落在叶灼身上。他就那样坐在原地,手指握着瓷白的酒杯,酒杯里映出的倒影比月光更薄冷。
  微生弦:“那我回去了。”
  转身后,身后却又传来那人清冰琅玉般的嗓音:“你有心魔执念?”
  “若有,你又待如何?”
  叶灼冷冷打量着他,神色阴晴不定。
  “你若想效仿道宗那个……”叶灼一时没想起那位首徒的尊姓大名,继续道:“今后就不必再来了。”
  “才过几天,你不会连那东西的名字都忘了吧?”微生弦连连摇头,叹息,“看,没心没肺的,睡你有什么意思。”
  叶灼不发一言,只是静静打量着他。
  对视间,微生弦忽地笑了,神色轻松许多:“好啦,你且放心。本道长只是偶逢情劫,又不是色欲熏心。既没有心魔,亦不是执念。”
  “得之失之都是命中如此。既是劫数,我自渡就是。”
  话音落下,天地间一阵极玄妙的气机涌起,环绕在白衣道人身畔,澄净如秋水。
  损耗大半的修为,竟在刹那间复苏如初。
  微生弦得意扬眉:“好了,这不就渡过了?可见像本道长这样的天纵之才,不在苦修,而在顿悟。”
  叶灼朝他一举杯。
  微生弦微笑,而后饮下杯中酒。
  这酒极烈,可称百年不遇。兼有那人对饮,更是千载难逢。
  可惜了,没能尝出是甜是苦。
  微生弦走后,叶灼一个人喝酒。
  夏大师窖里挑出来最烈的酒,他喝水一样,面不改色饮下三杯。到第四杯时,高处传来一声冷笑。早有预料似的,叶灼仅用余光往那里淡淡看了一眼。
  有人自最高处的檐角飘然下落,一个黑袍华美的挺拔身影向他走来。
  不远处,寒潭水似有感应,随着来人的脚步一波一波掀浪拍岸,如碧海潮生。
  龙生而驭风雷水电。
  在十步之外站定,离渊抱臂看着叶灼。
  “真想不通,”他说,“一个又一个,怎么会喜欢你这样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之人。”
  叶灼:“兴许是鬼迷心窍吧。”
  离渊深以为然:“看来你还算明白自己的为人。”
  叶灼笑了笑:“不然怎会拔你鳞片。”
  离渊神情陡然冷下来:“既然已经想起来,那我与你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把长剑自虚空化现,被他握在手中。
  叶灼看去。以他的见识,不难看出这亦是一把旷世神剑。剑身暗白如骨,通体凛冽,其上以古体篆刻“勿相思”三字,大约就是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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