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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这难道不是拜你所赐。”离渊皮笑肉不笑,“非要我把你带来这里,现在我也不幸中毒。”
  叶灼:“……很对不住。”
  区区近身接触,这人就中了,楼客到底下的什么药?
  离渊:“还有,你这寒潭似乎不能解毒。”
  “但能压制。”直到此时叶灼才迟钝地发现那缕异香变了。原来的味道里又掺杂了一道别的,比那情毒香息更为清寒,却更加难以抵御,似乎直侵心魂。
  水波冰冷入骨,但那清寒香气中,他灵台再度昏沉,思绪难以聚合。
  “味道不一样了。”叶灼缓慢说,“你闻出来了么?”
  “当然不一样!这是我的——”
  说到一半这人竟然用一个自暴自弃的姿态把自己整个淹进了水里,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才重新冒出来,借着月光,叶灼看见他耳朵尖泛着一点红色。
  “……这是我的信香。”
  叶灼一时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离渊也抹了把脸,语气极度冷淡恶劣:“现在怎么办?”
  叶灼不甚清明地摇了摇头。
  此时此景,还能怎么办?
  今日寒潭格外动荡,神思恍惚之际,脚下无根,水波卷来,叶灼向前踉跄了几步,正撞在离渊身上。
  那东西霎时间百倍发作,似檀的异香刹那笼罩了他,随之而来的就是完全无法控制的变化。
  毒性已暂抑,余下的只有铺天盖地的灼热欲念。只有靠近这丝缕香息的源头,才能解脱。
  墨一般的长发散在离渊胸前。
  “叶灼?”离渊拍了拍他的脸,得到的却只有急促起伏的喘息声。
  离渊垂眸,再次抱起叶灼,往水浅处走去。
  叶灼几乎是本能地把自己的身体靠近他,像火海之中靠近唯一的水源那样。
  人已经不清醒了。
  十年了。
  十年间,离渊想过很多次,再见这个人的时候,他会在做什么。
  亦想过许多次,再见的那天自己是要自报家门,还是先一剑刺去。
  ——却唯独不曾想到今天这般难以言说的境况。
  他把叶灼平放在浅滩之上。
  “叶灼,”声音沉沉,“你真记不起我是谁?”
  叶灼勉强睁眼,眼神却始终朦胧涣散。月色下,他窄长的眉蹙着,皮肤是冷浸浸的白,眼尾却是红的,如沁血一般。
  离渊:“十年前——”
  叶灼根本不想听他在说什么。
  又是七年,又是十年,他仇家遍地走,要是每个都去记住来历,还练什么剑?
  叶灼嘴唇微动。
  离渊倾身下去,听他要说什么。
  “废话……少说……”
  第2章
  本已零落的衣袍彻底散开,浮荡在清浅的潭水里。叶灼肩背抵着浅滩上粗糙坚硬的卵石,但疼痛的触觉仿佛已经被推到很遥远的地方。
  混乱。
  唯有波涛拍岸的声音维系着一线飘摇不定的清明。直到月沉东山,毒性渐散,方知今夕何夕。
  叶灼下意识里第一个念头是,剑在哪里?
  神念既动,灵剑受召而来,从远处飞至他手中。
  手指触及剑身,叶灼方觉一丝安稳。然而下一刻手中灵剑便被人夺走,离渊的手握回他手腕压在身侧,在他耳畔冷声道:“把它放下。”
  叶灼不满抬眼。
  凭什么?
  熹微的晨光里,他的目光正撞进一双暗金色的眼瞳。
  竟是一双竖瞳。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叶灼刹那警戒。
  “把剑还给我。”他说,“不拿剑怎么比过?”
  “比过?”那人抬起他的下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蓦地,叶灼心中升起被兽类注视的直觉。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力气比过?我说过了,等你好了,我会再来。”离渊靠近他耳畔,“别急,我为你而来。该算的账都会一一算过,绝无遗漏。”
  叶灼手指在身侧摸索剑身,离渊反按他,拉扯间叶灼感知到熟悉气息,反手要握剑柄——
  他的意识忽然空白了一瞬。
  一声冷笑在耳畔响起。离渊看着他:“想要你的剑,抓我手腕做什么?”
  断续的记忆忽然连成一线,看着那双暗金的竖瞳,这人说过的几句话闪电般在叶灼脑海回掠。
  “……你的剑?”
  “这是我的信香。”
  “叶灼,你真不记不起我是谁?”
  “十年前……”
  “我为你而来,该算的账都会一一算过,绝无遗漏。”
  目光缓缓僵了下来。
  一股寒意霎时自身体深处升起,叶灼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不仅是因为这双似曾相识的眼。
  还因为握住离渊手腕的那一刻他惊觉,身上这人的灵力、气息……竟和自己的灵剑一模一样。
  而他的剑,是由龙鳞所炼。
  十年前。
  十年前——
  他在东海之畔,生生拔下了一条龙的心口逆鳞,作为本命剑的主材。
  龙生来有一逆鳞,他人不得触。触之,便是生死仇恨。
  面对此情此景,叶灼闭上眼,偏过头去。
  周围信香还未散去,此刻,竟似又浓烈了几分。
  叶灼的神念再度灼热昏沉起来。
  发丝相缠,似乎感受到他的变化,那条龙低下头,略带嘲弄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想起来了?”
  “……尚未。”
  月沉日升,转眼间天色已晚,夕阳在苍山雪脊上映出熠熠金辉。
  微雪宫独坐苍山,各峰之间相隔甚远,东南方乃是一座危崖,崖顶有巨石,上刻“天意怜幽草”五字。
  崖上有古拙竹舍数间,是宫主微生弦素日清修之地。
  幽草崖上少有人走动,唯有两个小道童在檐下悄声私语。
  “数数日子,再过半年,道长这死关就能出来了罢。”
  “兴许吧,真是无聊死了。”
  “近日有上清山的客人来呢。主峰一直没动静,会不会有事?”
  “左右叶二宫主在。那可是‘天下第一剑’呢。”
  “咦……道长好像……动弹了?”
  屋内,静室之中。
  一名眉目温雅秀逸的年轻道人于太极阵中静坐。他身着雪白一色的道袍,唯有领口、袖边露出明红内衬,身畔搁一朴素木剑,剑柄镌刻“晚晴”二字。
  此时,他手指掐诀,似在推算什么。
  “桃花现,红鸾出,流年引动。”但见这道人微蹙眉,轻声自语,“他身上竟透出此卦?怎会……”
  话未毕,一口鲜血咳出,沾红大片衣襟。
  吱呀一声,竹舍门开。看着缓缓步出的道人身影,两个小道童面面相觑,眼里全是恐惧和震惊。
  “道长……这、这、你怎么敢……提前出死关啊……”
  死关之“死”,正因闭关途中不可有丝毫停顿,不可心存二念,更不可提前出关。
  否则,必受其害。
  -
  叶灼醒了。
  看天色,这是第二天傍晚。
  周身水气寒凉,他还在寒潭中,被置于一叶小舟之上。
  身上只有外袍,是有人胡乱披上的。叶灼起身,外袍随动作滑下,露出一身青紫淤红的痕迹。
  毒已散尽了。有寒潭水护住心脉,也许还被喂了颗丹药,未留下暗伤。
  眼中平静无波,叶灼看向身畔。
  逆鳞剑好端端放在那里,船板上剑气凛然,有人在那里刻了一行字。
  “十日后,潭畔比过。死生勿论。
  离渊留。”
  叶灼将逆鳞剑握在手中。
  身体沉重,手腕无力。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叶灼神情冰冷,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一念动,小舟霎时四分五裂。
  寒潭水刹那将他淹没,水波清冷入骨,令人神思清明。
  放任自己在水中往下坠去,叶灼看着上方愈发遥远的天光,手指轻抚剑身。
  逆鳞剑上有一些狭而深的纹路,纹路在剑身蔓延,如同血管经络。
  看似是对敌时放血之用,实则非也。
  离渊。
  那条墨龙……
  微生弦走到寒潭边时,恰见叶灼半身在潭中,背对着他正在披衣,无物遮挡的半边肩背上淤红一片,隐见指痕。微生弦蹙眉。
  想再看个究竟,那人却已把外袍拉上。
  一声水响,叶灼步出寒潭,声音淡淡,显然不悦:“来我这里,还要隐匿踪迹?”
  “怕你出事,我只得闯进来。”微生弦现出身形,赧然道,“不料这里的结界好厉害,不得已用了五行遁法。”
  结界?
  想来是那条龙设下的。
  “我没事。但你为何提前出关?”
  “仙道上多有事端,想起整座微雪宫只有你在,实在放心不下,出关一看,果然有事发生。阿灼,昨日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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