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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头也不回道:“外公,改明儿我再来找你玩。”
  薛怡年摇头轻笑,朝不远处的小陈招了招手:"让乌山那边多留意些。"
  "是。"小陈恭敬应道。
  拿了驾照不到两年的段崇明不能上高速,只好开着车绕了一大圈。
  阿斯顿马丁的轰鸣声从市中心响到乌山脚下,在还没开场的乌山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山顶上,秦岩将其实并不需要的墨镜往下压了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目光锁定那个引发骚动的身影。
  "红孩儿这是要重出江湖啊。"
  第67章
  几个小时前。
  顾惊山推开书房的门, 立在书桌前对着那张鬼画符的宣纸端详了许久。
  规则一。
  跟着地图在节点找到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将它安置在合适的位置。
  指尖轻轻划过纸面,迷宫的前半部分精确勾勒出这座宅邸的轮廓, 仿佛整栋建筑都成了游戏的一部分。
  跟着指引,顾惊山在卧室各处发现了那些明显来自江城的物件。
  尺寸过小的衬衫、款式清凉的女式比基尼, 还有那些明显不属于他的珠宝首饰。
  当他挑起一件酒红色蕾丝睡裙的肩带时,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不论是首饰还是衣服,单从尺寸和大小看,都和他不合。
  "委屈你了。"低沉的嗓音里藏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深意。
  最后一个檀木盒子安静地躺在书房暗格里。
  【善良的神心软了, 准许你只戴上那条素链。】
  在善良的神的安排下, 顾惊山做了趟过山车, 在顶端叹出的气最后又重新被风吹进肺里。
  修长的手指翻到背面, 轻声读出上面的字:“规则二,绕过圆柏树的花粉去买一束黑巴克。”
  天坛的圆柏正值花期,金黄色的花粉在风中飞舞。绕过花粉,等同于离开这个地方。
  “黑巴克。”顾惊山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口味变了。”
  红到深处的黑, 哪里是当初喜爱正红的人会青睐的。
  扎眼的红总会出现在每一个顾惊山在意的地方, 让他跨过两人之间的所有阻隔,直直把贴近红本身的人藏进眼底。
  黑巴克的颜色和质感并不是主流的款式, 顾惊山去了几家花店,都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花。
  就算有,拘于春的花颜色多像酒红色原浆,花瓣单薄得像是被稀释过的血液。
  强光照射下但还是少了水珠悬凝在黑色绒的那份美。
  又是一阵风铃声响, 挑花的人循声回头,松弛的瞳孔猛然一缩,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顾惊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吴芳怡, 点了下头,径直向里走去。
  这家花店的花种类很多,单是堆在那里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春天。
  店员很快迎了上来,问道:“先生,您是要订花吗?”
  “我要十八只黑巴克。”顾惊山穿着黑色的大衣,里面是亘古不变的西装。
  店员眸光闪了闪,下意识评估着来人的身价。
  单从那看不出牌子但也能知道做功考究的着装看,来人非富即贵。
  更别提那普通人几辈子都堆叠不上去的气质了。
  虽笑着,却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堪比天上地下。
  这股从容不迫,眼神一凝就让人感到紧张的做派,在这片富人区亦是少见的。
  店员紧了紧声:“黑巴克倒是有,只是不知道您要哪一种?”
  顾惊山望着身侧开得正艳的玫瑰,温声道:“要标准的深杯花型,深黑红色。”
  店员一愣,黑巴克开的花不大,很难开出那种标准的深杯花型。
  要满足杯型,需得是高级别的黑巴克才行。
  但这种货只在夏天才会进货,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店里备的货还达不到这样的需求。
  店员双手交握,犯难道:“这个季节...恐怕只有厄瓜多尔空运...”
  顾惊山语气依旧温和,全然看不是有什么失落的情绪:“我知道了,多谢。”
  基多到北城最快也要二十个小时。
  “我,我有Meilland的花苗。”吴芳怡踌躇了半晌,终于在顾惊山即将推开门的瞬间叫住了他:“一直放在温室养,花瓣厚实、颜色深邃,是极品黑巴克。”
  顾惊山眼神一顿,缓缓收回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挺拔的身形侧立在门口。
  郊外的温室像一座水晶宫殿。
  那些黑巴克确实与众不同——花瓣厚实如天鹅绒,颜色深得几乎吞噬光线,只在边缘透出一丝暗红,像是即将凝固的血液。
  那些顾惊山苦寻了小半天的花就这样肆意地看了一条长长的道,优雅,高贵。
  “四月天气寒冷,它们的颜色比平时颜色更深些。”吴芳怡轻声解释,生怕惊扰了花丛间那个专注的身影。
  “剪刀在那边挂着,需要的话我给你拿过来。”
  “好,多谢。”
  顾惊山的大衣静静躺在司机的臂弯,他半跪在花田间,剪刀精准地避开每一根尖刺。
  吴芳怡看着顾惊山蹲踞在地,亲手裁剪着花,一时间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大概知道这束花最后会出现在谁的手上。
  明明是圈子里疯传的人吴芳怡却没有见过他的照片,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守着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顾惊山认真裁剪着,眸光微动。
  嘴唇轻启,打破了一直充斥在两人之间的那份沉默:“琴房的花束很好看,那段时间去琴房的人要比以往多了许多。”
  走神的吴芳怡一个激灵,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你知道是我放的?”
  “嗯。”
  顾惊山应声道。
  他不仅知道琴房每日不间断的花是谁放的,更知道偶然出现在班里的集体花日是由谁一手操办的。
  顾惊山:“不管有没有我的认可,你的天赋和实力都摆在那里,等着另一个人发现。”
  吴芳怡抿了抿唇,小声道:“可是你就是第一个认可我的人。”
  他们这种家庭生出的孩子,从出生就注定了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誉和使命。
  她的子宫她的身体,都是为了孕育出两个家庭的纽带。
  吴芳怡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是发自内心地抵触着那个早就注定好的结局。
  她从接触花艺到爱上花艺不过一个周,然后隐姓埋名地在学校的花艺比赛交上了自己的第一个作品。
  要是让现在的吴芳怡去评判,那一次的插花就只值四个字——乱七八糟。
  但偏偏这样的花,也得到了一票。
  【很大胆的想法。】
  横冲直撞的配色,乱七八糟的花种,从死沉的花中翻涌的情绪让顾惊山驻足,随心写了一句话。
  "我的认可只是一块敲门砖。"顾惊山将最后一枝花裁剪下来,抬眼的瞬间,吴芳怡仿佛看见他眸中闪过一丝近乎温柔的神色,"不是托举的手。"
  “那些冒然升起的情绪和喜欢无关。”
  放在以前,顾惊山不会和吴芳怡说这些。
  点头之交的情谊,不必说一些多余的话,做一些无用的事。
  “喜欢……”
  “我知道真正的喜欢该是什么样的。”顾惊山淡淡打断了她的解释,把黑色的绑带缠绕在不再能伤人的花枝上。
  他单手拿着花,说不出那张脸和花那个更胜一筹。
  “别把目光局限在我身上了,去想想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顾惊山勾着唇,脸上挂着的笑和当初吴芳怡偶然窥见的那抹笑很像,却有很不像。
  “这束花就当那张纸条的回礼了。”顾惊山轻言做下交易的定论,从怔愣的吴芳怡身边走过。
  他身上的木质香飘绕在吴芳怡的鼻畔,是和皂角味截然不同的味道。
  吴芳怡闻出了香根草和琥珀的淡淡尾调。
  潮湿的泥土与微咸的矿物味交融,在其之上是高大而茂盛的雪松,深沉而持久屹立在那里。
  是看似清淡实则很有侵略性的味道,和吴芳怡记忆里的味道全然不同。
  顾惊山接过司机递来的纸条时,天色已沉。
  那些弯弯曲曲的路毫无规则地分布在图上,直指最后的终点——乌山。
  晚风掠过他的大衣下摆,带着去年六月的温度,却裹挟着今年四月的风。
  路灯把春的点点痕迹照得分明,提醒着顾惊山现在并非六月。
  还未登顶,喧嚣声便顺着风灌入耳中。
  他在同样的位置,听到了截然不同的故事。
  "红孩儿对老皮?"观众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老皮上次和人比娱乐赛还是三年前吧?"
  老皮……这个名字真是太久没听到了。
  顾惊山压眼,视线长久地驻足在最亮眼的红上。
  全新设计的车衣在灯光下流动着暗纹,黑色线条如同夜色在车身上流淌。
  这辆车改装得越来越像他的灰幽灵,却又处处彰显着主人的个性——就像那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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