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顾惊山很快就看完了一页,却没能等到风吹第二页。
他勾着唇,拿出手机在搜索栏打下几个字,铺天盖地的英文报道一瞬间沾满了顾惊山的屏幕。
主任回来的时候还以为顾惊山是在处理什么工作,看见那屏幕里翻动的身影他才发出了点声响,乐呵呵道:“久等了,做老师的对学生不免要操心些,我去和教官沟通了一下,交流了些想法。”
顾惊山把手机收回口袋,“那位同学还好吗。”
他这样问着但却没有太多关心的意味,陈胜良听出了他话里的客套,摆摆手道:“没事就是有点中暑,也多亏段崇明及时把人抱去了医务室……”
女生是越级上来的,陈胜良早先也不知道她的情况,知道女生有哮喘后脸黑了下,最后还是败给了这个想要坚持的女孩,只得让医务室的老师多关照点。
做老师的,总归是要护着点学生。
顾惊山听他说完才似不经意道:“我瞧您白板上贴的成绩单,倒也看不出是个不爱学习的学生。”
陈主任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瞟了一眼,笑了下:“只能说是个不太符合大众印象的学生。”
他回忆了下,“其实他本该去学文的,他之前的地理考试没有一次不是满分,那些刁钻的答案他会会都能踩在点上,让他们班的地理老师一度不愿意放人。”
地理是个什么学科?大概就是一个什么都考的科目。
地球上所有的存在都能成为它的考题,远不是课本上那几句话能够一以概之的。
顾惊山垂下眼帘莞尔一笑,没再过多关注这件事,“陈主任,您给我细说一下资助的事吧。”
来之前顾惊山对江城一中散财童子的名头很是好奇,一所公立高中能拿出这么多钱资助学生还把流水向内部公开,倒是让他好生意外。
聊到钱,陈主任话就多了,“我们学校的学生有不少都是从县城里考过来的,早期的时候我们学校的财政也就够允许一个学杂费全免。生活上,那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陈主任边说边把书架上的一摞资料翻了出来,语气有些感慨:“后来是江应知,江总牵头,给江城的教育事业垫了好大一块砖。从那以后,江家举办的慈善晚会上,保留节目永远是希望小学和江城几所顶尖高校的资助。”
说完他抽出其中一张今年刚签订的合同递给了顾惊山。
顾惊山接过文件,目光落在下方的签署人上顿了片刻,眼神划过一缕暗芒,“四海集团,没记错的话,这就是江城十年来的主力军吧。”
十年前江城政府决心改革,大刀阔斧把自己的重工艺向新能源互联网转型。
这个举措说是把江城的发展拦腰截断也不为过。
顾惊山说的主力军,是在那个年代下破釜沉舟,冒出来支持政策的企业家。
一双手能数的过来的人几经波折,才成了现在江城人民津津乐道的“主力军”。
其中,最为出名和最有实力就是至今独占鳌头的四海集团。
原先的龙头江应知不知为何选择了让步,静看着这位新起之秀一路青云。
陈主任也是那个时代过来的,男人嘛,平时最爱关注点经济风波和时政军事。见顾惊山一个北城人都知道江城的过往,不免来了点兴趣,夹带了些自己的私货。
“是,这四海集团的掌门人段四海曾经可是我们那一代最为推崇的人。那时候各个都想着要是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去当包工头,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片天来。”
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段四海的魄力和前瞻的眼光,只能永永远远地做一个包工头。
“四海集团的掌门人姓段,那位同学也姓段……”顾惊山话说一半,意味深长地暗指着什么。
陈主任“害”了一声,许是因为方才聊了点男人的话题,现在全把对面的人当成了朋友聊,嘴皮子一张就解释道:
“一开始学校里的老师也好奇过,因为这孩子的特立独行,一度让人以为他是因为家里有钱才敢这样不管不顾。”
“后来家长会上人爸爸抽时间从工地上赶回来的,安全帽都没摘,就等着开完家长会再去上夜班。”
“自那以后谣言就不攻而破了。”
毕竟,没人会觉得一个集团的掌门人,会在发达以后还下到基层干苦力活。
顾惊山抬了下眉心,暗笑不语。
陈主任不禁好奇道:“怎么了,我这是戳中了您哪个笑点?”
“没,”顾惊山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颇具礼数道:“时间不早了,礼堂的讲座应当已经结束了,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吧,后续的事我会安排人再和您商讨。”
话放到这个地步,明眼人都该听出这笔资助的到账了,陈主任脸上的笑更真心实意了些。
顾惊山婉拒了陈主任的还要再送,转身上了车,司机对陈主任微微颔首缄默地把车门关上又转回驾驶位。
主任见状又赶忙去了礼堂要再送送那位作协主席。
行政楼外边直通后门的小道此刻并没什么人,虽说远处操场一声哨响的解放让人群涌入食堂和宿舍各处,但却没有让这偏僻的角落收到侵扰。
直到,一道不合时宜的惊呼响起。
第7章
“我靠,段哥,这库里南和我哥的好像!该不会是我哥被叫来了吧?”
“瞎说什么呢,你又没犯事儿。”另一道懒散的声音轻嘲了一下。
“但你犯事了啊!”被轻嘲一声的人大咧咧道:“你昨天才剃头今天就被良哥抓住了,他都说了,不让你留这个痞子发型!”
车的隔音算不上多好,顾惊山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单向的车窗黢黑,遮挡了所有的起伏。
顾惊山看着鞋尖,听到某个字眼才微转了下头,眼神放肆地把尽头的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九月份还坠在夏天的尾巴,一解散军训外套便被脱了个干净,只留了里面那件深绿色的短袖。领口往下被汗水浸透了,颜色较之周围更深一些。
贴身的衣服包裹着年轻的肉|体,磅礴的生机没被遮挡半分,不论是微微鼓起的胸口还是在腰线处的收紧。
段崇明神色不变,从容道:“你懂什么,我爸说我这头板寸又硬又帅。”
陈说一秒投降道:“是我落伍了,我要向你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
“对了段哥,你刚才可是当着大家的面扫了教官的面子,你不怕他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段崇明浑不在意道:“左不过是多些体罚的和挑刺,瞻前顾后那么多做什么。”
陈说闷声笑了两下,崇拜道:“放心吧,良哥虽然是教数学的,但多亏有个语文老师当老婆,不带一句脏话把那教官当着总教的面骂了个爽!”
“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说:‘不要以为自己混了个教官的位置,就可以为所欲为,把我的学生当成你的保安大队!’了!”
段崇明他们班的教官是走后门进来的,只有当保安的经验,和其他退伍兵相比,粗俗至极。
说话刺挠,言语鄙薄,每每拿着自己做保安的事阴阳怪气。把电视剧上演的犀利学了个四不像,只学会了尖酸与刻薄。
没有一点教官的样子。
十班的学生大多是温良的,想着忍一忍,左不过是一个没文化的痞子。
不料这越忍,那人越过分,竟把几个守规矩地给唬住了,见着人倒了都不敢扶。
段崇明看他学得像模像样,一下子乐了,低低笑了好几声:“不愧是我们良哥。”
熄火的车被两人视若无物,又或者说只是当做了个摆设,两人聊着天目不斜视地从车旁走过。
原本还算宽敞的道路被黑车一挤,只剩下个能让三个人通过的缝隙来。
段崇明长得人高马大,一个人顶1.5个陈说,主动落后一步,走在了后面。
他微仰着头,眉眼带笑,心情还算不错。
路过后车窗时段崇明若有所感地往里面看了眼,最后只看到了自己的帅脸。
他心不在焉地追了几步,和陈说走到了一起,把那股怪异感抛之脑后。
又是哪个大领导来视察了?
直到人声彻底消失顾惊山才动了下脖子,唇角微勾,重新陷入等待的沉寂。
小陈坐在前面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眼神很快从后视镜收回来。
直到后来顾惊山被秦岩半道“劫走”,小陈才和薛怡年说了这事。
薛怡年没从小陈转述的那几句话里听出什么来,只当顾惊山今天心情不错,“可能是触景生情了吧。”
虽然顾惊山的高中是在国外读的,但薛怡年还是觉得,高中的这种读书生涯和回忆,要远比大学来的纯粹和自然。
“秦家小子惯是个混不吝的,要不是老秦派人守着他们,我都不放心让惊山和他一块待着。”薛怡年捏了捏鼻梁,略显惆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