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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2422节

  不远之处,随行而立的谭节,拱手道:“下官见过郝老大人。”
  郝继儒苍老面容之上似是现出繁盛笑意,说道:“谭大人无需多礼。”
  然后,郝继儒转眸看向一旁的解岳,叙说道:“此地非讲话之所,还请解老至厅堂就宴。”
  解岳点了点头,然后,就在郝继儒的陪同下,快步进入厅堂。
  待宾主落座下来,郝继儒凝眸看向解岳,随口问道:“解少师,如今南京兵部的事务可还多一些?”
  解岳道:“自两位兵部佐官坐赃论罪之后,兵部事务尽数压将过来,仍不见朝廷派员僚协助,下官只能自理事务,最近反而忙碌许多。”
  解岳年事已高,平常不理部务,在南省更多是悠游林下,但自从兵部两位佐官被拿下之后,解岳也不得不亲自出面处置部务。
  郝继儒道:“解少师,如今卫王当国,大肆清除异己,我等虽在南省,但卫王对我等忌恨,不止一日,不知解少师怎么看?”
  解岳闻言,心头微惊,但面上不动声色,笑道:“今日乃是寿宴,宾客盈门,郝老先生,莫谈国事。”
  显然,解岳并不想掺和朝堂之上的风风雨雨。
  这会儿,邝春也在一旁岔开话题,笑了笑道:“郝老大人,宾客来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开宴了。”
  郝继儒也察觉出解岳不愿多谈,只得暂时停了询问,说道:“先用饭吧。”
  众人围拢起一张桌案落座下来,开始用起饭菜。
  ……
  ……
  浙江,绍兴
  府城之南一座五重进的庭院,亭台楼阁,屋舍俨然,假山重叠,怪石嶙峋。
  此地乃是前内阁首辅,韩癀的宅邸——
  韩癀其人头发灰白,身形苍老,但精神矍铄,手中拿着一只羊毫画笔,对着宣纸正面勾勒。
  笔下龙蛇走动,分明是一副字帖。
  这位崇平年间的首辅,年岁其实也就六十出头儿,归家荣养以后,含饴弄孙,反而神采奕奕,精神头儿十足。
  就在这时,廊檐之下传来阵阵脚步声,可见一袭蜀锦斑斓锦袍的韩晖跨过门槛,进入书房,向着韩癀行礼说道:“父亲。”
  韩癀将手中毛笔放在一旁的笔架上,转眸看向韩晖,道:“晖儿,这是回来了?”
  韩晖手中拿着一份邸报,神态恭谨地递将过去,说道:“父亲,朝廷的邸报,父亲先前可曾观阅,朝廷先前的继位诏书作废了。”
  在外人眼里,整个建兴元年的大汉时局,显得颇为动荡。
  年初,光宗皇帝(楚王陈钦)在宫禁守卫深严的大明宫内书房意外遇刺。
  而后,光宗皇帝之东宫继位,刚刚没有两个月,巴蜀的高家造反。
  朝廷刚刚派兵平定不久,紧接着太原地震,内阁首辅李瓒趁着卫王不在神京,以幼帝血脉存疑,改立世宗皇帝第八子陈泽。
  但又被卫王打成叛逆,又立世宗皇帝嫡后幼子,而后,卫王辅政当国,大权独揽。
  韩癀叹了一口气,苍声道:“李瓒和许德清,既要靖诛卫王,就应在高仲平在时合力,断不至于为其各个击破。”
  如果从后知后觉而言,当初高仲平所在的高家准备在四川打出讨逆旗帜之时,李瓒、许庐等人就该适时响应。
  但其实也未必可行,因为贾珩当时就在京城坐镇,京营十二团营十余万兵马在手,贾珩刚刚以托孤重臣身份,拥立光宗幼子,以忠贞之臣自居,可谓立得一手好牌坊。
  李瓒和许庐要兵将没兵将,要大义没大义,随着高家一同作乱的结果,就是被一同扫灭。
  韩晖眉头微皱,眸光深深,道:“父亲,彼时,卫王反迹未彰显于世人面前,李阁老等人担心社稷动荡,心存疑虑,也分属人之常情。”
  韩癀摇了摇头,放下手中正在握着的羊毫毛笔,说道:“李瓒、许庐两人过于刚直,不通权变,如何能够是心思阴谲的卫王对手?”
  在致仕的这二年,韩癀也在回顾以往与贾珩的交锋,愈发觉得贾珩深不可测。
  韩晖道:“齐阁老当初也是在诏旨上副署其名的。”
  韩癀摇了摇头,说道:“那是太后的懿旨,齐昆照旨办理,其人并非主谋,卫王以其仍为内阁首辅,暂且过渡,倒也符合常理。”
  韩晖惊疑不定,说道:“父亲,卫王当真是要……改朝换代?”
  想起七八年前,那个在翰墨斋相逢的少年,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韩晖心头也有些五味杂陈。
  韩癀沉声道:“谁也说不了,不过以卫王如今之德望,纵然谋朝篡位,也如沐猴而冠,天下群起而攻。”
  说白了,就是功业还不够。
  平定辽东,主持新政,当个辅政王还算勉强,但想要谋朝篡位,天下人心不会服气。
  第1665章 皆成刀下之鬼!(月初,求月票!)
  浙江,绍兴
  韩宅,书房之中,窗明几净,摆设雅致,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字画,风格各异,从其落款印章来看,皆是名家手笔。
  就在韩癀与其子韩晖叙话之时,一个老仆轻步进入书房之中,禀告说道:“老爷,舅老爷来了。”
  所谓舅老爷,就是颜宏。
  自崇平年间,颜宏因为科考舞弊案,而辞官赋闲在家,已过去了二三年,等到韩癀辞官归隐之后,也随之返回浙江老家。
  须臾,就见颜宏头戴一块儿蓝色方片布巾,一袭月白色儒士袍服,举步进入书房,拱手道:“见过兄长。”
  韩癀点了点头,道:“坐。”
  颜宏应了一声,然后在一方高凳小几之畔梨花木制的靠背椅子上落座下来,韩晖连忙躬身近前,侍奉茶水。
  颜宏道:“兄长,京中如今风起云涌,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正是我辈报效社稷之时。”
  韩癀放下手里的一只青花瓷茶盅,两道瘦松眉之下,眸光似是含笑,问道:“怎么,这是想要起复了?”
  颜宏面上就有些不自然,说道:“兄长与卫王其人,当初两人共事也算愉快,如今卫王掌国秉政,兄长又值春秋鼎盛,如能书信一封,愿意再行出仕,卫王未必不会应允。”
  如今的朝堂在李瓒被清洗之后,的确形成短暂的权力真空。
  内阁五阁臣,齐昆、林如海、柳政、赵翼,尚缺一人。
  都察院总宪同样缺人。
  韩癀摇了摇头,道:“卫王如今大权独揽,野心勃勃,恶名起于四海,我等屈身相侍,落在江南读书人眼中,成什么样子?”
  何况,他曾为内阁首辅,如是起复,卫王能给他什么位置?总不能再为阁臣。
  颜宏闻言,眉头皱了皱,说道:“那以兄长之意是?”
  他正值壮年,年富力强,就这样归隐山野,悠然林下,实在心有不甘。
  韩癀面上若有所思,说道:“再等等,起码等明年改元,看看卫王辅政之后的朝局变化,如是卫王稳妥为上,我帮你写一封举荐书信。”
  颜宏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简单应了一声是。
  韩晖道:“父亲,于叔父那边儿,在南京都察院贬谪已有二年,郁郁不得志。”
  当年于德,因为其子于缜舞弊一案受得牵连,后来被贬谪至南京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一晃几年过去。
  韩癀默然片刻,道:“如是想要重新起复,需要多加谋划才是。”
  韩晖道:“父亲大人,以我看,金陵那帮人对卫王不满,如是父亲能够劝说几个,或许卫王能对父亲刮目相看。”
  韩癀皱了皱眉,摆了摆手,道:“我如行此事,只怕晚节不保。”
  颜宏道:“兄长,自赵尚书丁忧辞官之后,朝堂之上,我浙人愈发受得排挤,如今卫王当国秉政,正是用人之际,我等浙人当奋进有为之时。”
  这就是浙党的实用主义。
  或者可以说是见风使舵。
  韩癀摆了摆手,说道:“再看看不急。”
  如今朝堂的局势还有些不大明朗,虽说卫王已经掌控了全局,但如何执政,如何对待崇平旧臣,此事还要再观察一下。
  这些致仕官僚虽然离开了朝局中心,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内外,这是几十年经营下来的人脉底蕴。
  是故,仍然能够对朝局施加影响。
  颜宏道:“兄长纵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子升的仕途考虑才是。”
  韩癀看了一眼韩晖,感慨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岂是人力可为啊。”
  因为牵连科举舞弊之案,韩晖的仕途从此而断。
  韩晖闻言,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所谓少年心性,正是渴望五花马,千金裘,为官做宰之时,岂会甘心隐居于乡野之间?
  ……
  ……
  金陵,郝宅——
  众人围拢着一张漆木餐桌用罢午饭,郝继儒邀请在场诸同僚前往会客之厅,重又落座品茗。
  郝继儒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官员,道:“诸位,卫王其人当年在江南督问新政之时,就对我江南官场抱有敌意,这二年,新政大举,江南府县官员为邀宠于上,对我江南百姓多有搜刮苛敛之举。”
  在场众人都是南京官场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家资颇丰,自是对郝继儒之言深有体会。
  所谓,大汉国库的粮秣,在生产力没有大发展的情况下,不会无缘无故的增加。
  每年岁增两千万石,这清丈而来的田亩,侵害的都是江南士绅的利益。
  吏部侍郎付希业道:“是啊,郝太傅,朝廷近些年连年用兵,挥霍无度,百姓民不聊生,而卫王最近又让工部侈兴土木,整修官道,听说要将全天下官道都用那石泥重新浇筑一遍,如此劳民伤财,长此以往,国库势必空虚,难免又要加赋于百姓。”
  吴鹤飞手捻颌下胡须,说道:“江南自古富足,最终这赋税六成要加在南人身上。”
  解岳在一旁听着,放在手里的青花瓷茶盅,就想起身离开。
  卫王如今势大难制,又手握南北重兵,锦衣爪牙,两江官场无兵无将,又如何是对手?
  郭超起得身来,面上正义凛然,高声道:“太傅,卫王先前止一次扬言对我南方官员的不以为然,如其当国秉政,只怕仇视之意有增无减。”
  解岳愈发觉得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起得身来,说道:“郝老先生,老朽不胜酒力,就不在此多作盘桓了,还望郝老先生海涵。”
  郝继儒见此,心头一惊,说道:“解少师,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作为南省官员当中少有知武事的重臣,解岳如果在场落座,郝继儒认为更能笼聚江南士绅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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