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665节
咸宁轻轻“嗯”了一声,那张清冷、幽艳的脸蛋儿上有着几分关切,问道:“先生也赶了半夜路,不歇息一会儿吗?”
贾珩道:“我不累,这会儿去各部看看。”
“那我也不累。”咸宁公主轻声道。
贾珩笑了笑,说道:“殿下都有黑眼圈儿了,还不累?好了,去歇息吧。”
说着,声音低了几分,笑道:“如果累瘦、累黑了,容妃娘娘非要怪罪我不可。”
咸宁公主被少年的话说的有些羞,点了点头,道:“那先生我去歇息了。”
贾珩看向夏侯莹道:“夏侯指挥保护好殿下。”
夏侯莹应命称是,然后护着咸宁公主去了后院厢房。
大军在经过短暂的休整后,重又开始启程,向着郑县进发。
……
……
开封府城,巡抚衙门
这座巡抚衙门修建的庄严、巍峨,五间正房辟成厅堂、前有仪门,中有花厅,此刻里里外外已经张挂起白色灵幡,在三月初的明媚春光中,随风摇曳,发出沙沙之音。
高岳已经命令手下支起灵棚,此刻属下一千多兄弟全部披麻戴孝,旗帜染以缟素,一副爱哀戚悲伤的氛围。
因为高岳麾下所部的尸身,都扔在汜水关前,此刻的吊唁,就只能以云祭方式。
而周围近万贼寇,都围拢在以巡抚衙门为中心的长长街道上,胳膊上也多缠着白色布条,以示悼念。
可以说,如今的开封府城,城内白布已经为聚集开封的贼寇和乱民购置一空。
官厅大堂正中的高几上,排着密密麻麻的槐木牌位,其上黑漆油封涂,似是新制不久,桐漆金字赫然写着魏嵩以及高岳其他弟兄的名字。
高岳身穿孝服,目光阴沉,面如锅底,身后则侍立着黎自敏、赖海远、卫伯川等一众心腹兄弟。
而对面的一排排梨花木制靠背椅上,列坐着的开封府大大小小十几伙势力的头目,其中以四家最为瞩目。
正是王思顺,罗进忠,贺国盛,李延庆等四位当家。
“诸位兄弟,大敌当前,我等应该同舟共济,合兵一处,共抗敌军!”高岳右手边儿站着的卫伯川,身形魁梧,国字脸,此刻开口说道。
“对抗朝廷不假,可也不能让我们都将手下的兄弟都归高大当家整编到一起吧?”王思顺面色澹漠,率先开口道。
这位有着顺天王之称的中年人,原是猎户出身,三十出头,着粗麻衣物,沟壑深深的面容,神情坚毅,目光凶戾。
原来,就在刚刚,高岳提出要将几家手下的青壮组织起来,编练成队,以便共抗大举围攻而来的官军,但却遭到眼前众人的反对。
罗进忠附和道:“是啊,再说高大当家刚刚在朝廷那里吃了败仗,折了手下这么多弟兄,谁知道我们弟兄会不会……”
黎自敏怒目圆睁,打断着罗进忠的叙话,沉喝道:“姓罗的,你说什么狗屁话!”
罗进忠也不是善茬儿,闻听呵斥,冷笑一声,说道:“罗某人和高大当家说话,你插什么嘴?”
黎自敏闻言,登时大怒,眼看就要冲上去寻罗进忠的晦气,然而,就在这时,赖海元死死拉住黎自敏的胳膊。
高岳冷哼一声,沉声道:“放开他,最好杀了咱们自家兄弟,好让亲者痛,仇者快!”黎自敏面色顿了顿。
黎自敏闻言,悻悻然而退。
场中一众头目,都交头接耳,然后看向罗进忠。
罗进忠脸色难看,冷哼一声,道:“高大当家说话不用夹枪带棒的,俺老罗和朝廷势不两立,咱们自家兄弟说话深了浅了,何曾有过互相谋害的心思?”
王思顺也开口道:“高大当家,罗兄弟也是一片好意,这将兵马聚在一起,要我说,还是不太可行,不说其他,就是调动都不好调动。”
李延庆剑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沉声道:“高将军,如今我们聚在开封,你是打下开封,首倡义举的前辈,现在朝廷要派大军过来,你说这个事儿怎么办?”
高岳道:“诸位兄弟,官军大举而来,我们如果还不将兵马集合在一起,守好开封府城,只怕不等朝廷攻破,我们自己就乱了阵脚!”
方才经过试探,已经看出眼前这些人根本不想交出手下兄弟。
贺国盛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面容沉凝,颌下蓄着短须,瓮声瓮气道:“高大当家,要我说,这开封的几个城门楼,我们十几家各自包圆儿,你高大当家带着手下兄弟四处策应,只要挡住了朝廷的攻城,再打个防守反击。”
其他头目都是纷纷叫好。
“贺当家说的是。”
“防守反击,这说法新鲜。”
周围的头目齐声叫好。
高岳看着那贺国盛,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事实上,在场一众贼寇说着,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开封城,咱们各回各家算了。
因为从开国以来,只在县城、山沟里打家劫舍、往来如风的贼寇,何时占领过一座省治府城,其中的花花世界,虽只短短的没几天,也已经迷了人心。
故而,聚拢而来的贼寇都在开封府待着,早已舍不得离开这座繁华的大城,而且聚集了五六万人,不和朝廷掰掰腕子,直接转进,怎么能行?
事实上,贾珩带来这般兵马过来剿寇,也有一举肃清豫西、河南与山东交界等处匪患的用意。
高岳将沉稳目光掠向众人,点了点头,朗声道:“诸位说的是,那么就这么着。”
人心所向,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也让眼前这些人都感受一下官军的攻势。
见高岳答应下来,贺国盛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他就担心着高大当家一意孤行,大家跟着你反抗朝廷是为了吃香喝辣的,让你吞并了兵马,没了兵马,他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是。
不过,高岳终究首破开封府城,率先树起反旗,汝宁府还有不少弟兄,大家也不好撕破脸皮。
接下来,高岳与王思顺、李延庆、罗进忠等人分拨着城中的势力,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守护开封城。
不提高岳在开封府如何与四家计划收城,却说郑县,贾珩在下午申时,将两万余大军开赴郑县,再往东去,就是中牟县。
郑县衙中,郑县知县裴世贤,腾出了县衙大堂,供朝廷兵马作为议事帅帐。
贾珩正在翻看着开封府城的资料,思忖着下一步的动向,至于咸宁公主则在夏侯莹的护卫下,沐浴更衣,准备晚饭。
贾珩此刻拿着开封府城的舆图,观看着开封城门。
开封是一座大城,在前宋时曾为都城,有不少保存完好的城防设施,不过城门众多,整整有着十一城门,如今贼寇五六万人在城门楼而守,说实话,肯定是守不住的,但依托坚城,多少也会给官军造成一些杀伤。
“节帅,蔡游击派的哨骑回来了。”就在这时,锦衣千户刘积贤从外间而来,拱手说道。
贾珩放下手中的军报,道:“怎么说?”
刘积贤道:“中牟县的贼寇已经退回开封府城,蔡游击已经派了哨骑,另外还带了锦衣府的人过来,是曲镇抚的人。”
贾珩闻言,面色顿了顿,问道:“人呢?”
“就在衙堂外。”刘积贤说道。
不多时,就见着一锦衣校尉从外间而来,向着贾珩抱拳道:“卑职见过都督。”
“曲镇抚让小的告诉大人,宋四国舅找到了。”那锦衣校尉开口说道。
贾珩拧了拧眉,问道:“人现在在何处?”
“曲镇抚让人护送着宋四国舅躲到通许县的一个村子里,让我等过来向大人抱信,让大人勿忧。”那锦衣校尉说道:“另外,大人已经亲自潜入开封府城,等候大人来到。”
“哦?”贾珩面色微顿,问道:“他在开封府带的人多不多?”
“卑职离开开封府时,开封府中贼寇手下混乱,大人冒充投效贼人的贼寇,现在王思顺手下,也是个小头目。”那锦衣校尉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心头已有一些定计,说道:“刘积贤,领着他下去歇息。”
待刘积贤领着那锦衣校尉离去,贾珩心头也松了一口气,如是有了内应,这仗就好打了大,起码能减少不少伤亡。
还有宋四国舅,如今安然无恙,去后院和咸宁说说。
贾珩放下手中的开封府城的舆图、簿册,向着后院而去。
此刻,后院厢房中,咸宁公主正在沐浴,此刻在水桶中清洗着身子,对着外间的夏侯莹道:“夏侯师傅,等我沐浴过后,你也洗洗吧。”
如果没有这么女护卫护送着她,她都不知道怎么才好,只有从军之后,才知道女人在军中多有不便,不说其他,就说洗澡,就各种不方便,夏侯师傅经常在外面摸爬滚打,也不知怎么适应着。
外间护卫的夏侯莹,抱刀而立,轻声道:“殿下先洗着,我等会儿再洗不迟。”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再坚持,擦洗着身子,圆润香肩以及丘陵沟壑在腾腾热气中若隐若现。
咸宁公主一边儿洗着澡,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花瓶上,精致如画的眉眼怔怔失神。
这几天,她随着先生出来,一路奔波,没有什么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只有昼夜兼程,长途奔袭。
或许等河南之乱平定,才有一些闲暇看看这中原大地的山川景致吧。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一只如晶莹琉璃玉足带着晶莹水珠儿踩在木榻上,五根纤若竹笋的玉趾,因为用力就有些绷直,足踝被热水泡了会儿的缘故,白里透红,又是伴随着“呼啦啦”声音,继而是一双纤直、雪白的长腿探出水来,冰肌玉骨,洁白如雪,恍若一件精凋细琢的艺术品,毫不夸张说几是腿玩年,舔骨折。
咸宁公主这时从一旁的木架上取了一条长毛巾擦着身子,自精致如玉的锁骨,到白皙秀立,一直到弯下身来。
玲珑曼妙的身形在屏风上倒映着,窈窕纤美,曼妙动人。
咸宁公主走到一旁,窸窸窣窣地穿着衣裳。
就在这时,廊檐下依稀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大人。”夏侯莹向着不远处的少年拱手行礼。
贾珩朝夏侯莹点了点头,问道:“夏侯指挥,殿下呢?”
夏侯莹道:“殿下这会儿还在沐浴。”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我等会儿再过来吧。”
然而,厢房中的咸宁公主唤了一声:“外面,是先生吗?”
咸宁公主说着,继而迅速穿着里衣、外裳,将崭新的一套飞鱼服披上,系上蟒玉腰带,将纤丽的腰肢扎起,一边儿整理着凌乱的秀发,一边儿清声应道:“先生,是有什么事儿吗?”
贾珩高声唤道:“殿下,是四国舅的消息从开封那边儿传过来了。
“舅舅?”咸宁公主惊讶说着,几十快步来到门前,往日清冷如冰雪融化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口中道:“先生,我这就好了。”
这时,紧闭着的门扉从里间去了门栓,咸宁公主头发微湿,出水芙蓉地出现在贾珩面前。
少女刚刚沐浴而毕,秀发还未束成发髻,甚至还有一些水迹,故而有着几分慵懒、凌乱的意韵,白腻清冷的脸蛋儿更是红扑扑的,让清冷、幽绝的气质多了几分一如桃芯的妖媚,尤其换着一身图纹精美的崭新飞鱼服,立体精致的五官,英丽之气繁盛,神清骨秀的少女此刻恍若一株娇艳欲滴的玫瑰。
贾珩凝了凝目光,面色微顿。
他似乎有些理解那些制服控,或者说有些理解宝钗她们,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是人的天性。
“先生,舅舅他怎么了?”咸宁公主忙问道。
贾珩道:“殿下勿忧,没什么事儿,刚刚锦衣府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人了,让人严加保护着,等会儿殿下写一封报平安的信给京里送去,我再让人飞鸽传书给京里。”
咸宁公主闻言,舒了一口气道:“舅舅他没事儿就好,先生,快里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