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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631节

  贾珩此刻皱眉,自然不是对此举疑虑,而是心头无奈地叹气。
  现在崇平帝的每一句对河南都司以及牛继宗赞扬的话,都会成为之后的懊恼、羞愧之源。
  但他却偏偏不能阻止,否则,就有刚而犯上,不知进退的观感。
  戴权闻听崇平帝的吩咐,躬身从宋皇后手中接过奏疏,然后先给了内阁首辅杨国昌。
  杨国昌的接过战报和奏疏,几是面带欣喜,读着上面的文字,此刻亲见河南都司官军大胜,心底终于松下一口气。
  而后递给韩癀、赵默两人共同传阅。
  冷冷瞟了一眼那蟒服少年。
  韩癀同样传阅,而后面无表情地递给一旁的赵默。
  心头却是生出一股尘埃落定的复杂,贾子玉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他也需要重新考量此事对朝局的影响,如果没有所谓的预测,这封战报根本不会动摇贾子玉的地位,偏偏……
  念及此处,韩癀心底深处也有几分埋怨。
  太年轻了,还是太年轻了,自己给自己挖坑,何苦来哉?
  之后就是殿中官员传阅,大多数朝臣啧啧称奇。
  礼部右侍郎庞士郎,赞叹道:“这一等伯牛继宗不愧是将门之后,知耻后勇,当初因果勇营而被黜落,如今在河南骁勇奋战,难得难得。”
  虽牛继宗一再恳求邵英臣不要过于凸显自己在战报中的地位,但邵英臣还是添了几笔。
  吏部侍郎方焕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刑部右侍郎岑维山说道:“终究是武勋子弟,如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岂能安享爵禄?”
  看过的一众文臣都纷纷附和说着。
  殿中文官传阅着捷报、奏疏,此刻秦业也从工部尚书赵翼手中接过捷报连同报功奏疏,阅览而罢,面色凝重,心头暗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子玉的情形,他如何不知,说来说去,皆起于河南,如今河南报捷,只怕子玉的才具谋略都要为群臣质疑。
  通政司右通政贾政,也从通政使程信手中接过捷报,逐字阅读着其上文字,眉头皱了皱,心头蒙上一层阴霾,随手递给一旁大理寺少卿唐贵。
  就这般捷报和奏疏传到殿门口,内监拿了捷报和奏疏,反而从尾部递给武勋班列。
  至于殿外的群臣,则以内监在殿外以高亢而尖锐的声音,向着殿外恭候的群臣通报捷音。
  “河南报捷!河南官军大破盘踞鸡头山的高岳所部,已将匪首尽数擒获,择日槛送京师!”
  随着内监的尖锐声音,次第在熙和宫前由近及远,文武百官都是兴高采烈地议论起来。
  什么叫好彩头,这就是了。
  魏王大婚之时,捷音传来,喜上加喜。
  在这个「冲喜」都能被从上到下奉若圭臬的做法,遑论是这般吉兆。
  殿外,翰林院官员班列的翰林侍讲学士徐开,俊朗、儒雅面容之上现出惊喜之色,低声道:“陆兄,这是大吉之兆,昊天庇佑,天命有应……”
  陆理皱了皱眉,截断了徐开的话头,低声道:“徐兄,慎言。”
  这等国家正典,哪里是争国本的时候。
  然而,徐开的「昊天庇佑,天命有应」,仅仅八个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却已让周围翰林院众清流官员骚动不安起来。
  或许,有些事情就应该趁热打铁?
  翰林掌院学士柳政,眉头皱起,脸色铁青,冷冷掠了一眼徐开。
  这位掌院学士是楚王侧妃柳氏的父亲,是楚王的老丈人,虽其人一向以清流自居,但心底还是支持着楚王,比如楚王礼贤下士,喜爱文华的名声,就是其一众学生帮着扬名。
  熙和宫中,捷报和奏疏尚在武勋传阅着。
  说来也巧,文臣看过之后,奏疏从殿中武官尾部传起。
  于是这份在邵英臣口中“湖弄不了聪明人”的“智商检测器”,将殿中三品以上的文武群臣的智商检测了个遍。
  不过,其实也情有可原,有的并非兵部的官吏,隔行隔山,的确不懂朝廷军报令制,有的官员则是疏忽大意,比如兵部的官员没有去想着怀疑。
  事实上,如果没有明显的疏漏,谁会像贾珩这样带着“怀疑一切”,“找茬儿”的心态,去怀疑战报的真假?
  现在是什么时候?
  国家藩王册封王妃的大典,结果你冷不防地说捷报是假的,没有确凿证据,说错了怎么办?
  哪怕有人觉得隐隐不寻常,比如为何没有见到河南巡抚周德祯的名字以及钤印,还有兵部侍郎施杰,就稍稍疑惑河南都司应该三人具题才是,好像还缺了一位经历署名用印。
  甚至,战报格式写的好像也不是很工整的小瑕疵。
  但许多东西,在某种环境和气氛的衬托下,会自行脑补、修正,除非十分严重的漏洞,不然不会引起怀疑。
  比如,为何没有巡抚周德祯的署名,可能的解释是河南都司贪功,急于奏报,格式不工整,也可能是文吏粗心大意,至于没有经历副署用印,也不是太大问题。
  河南都指挥使郭鹏和佥事彭国麟的印鉴不是在上面盖着,还有名字,更不要说还有一位来自朝廷中枢的勋贵的奏疏以为左证。
  上面的印鉴钤押,红色印泥,实在嫣红刺目。
  关键是此情此境,除非明显是非常大的漏洞,否则,怎么会有人怀疑被崇平帝先一步承认的战报。
  后世,许多招摇撞骗的桉例,甚至在资讯发达的后世,还能见到政治掮客冒充大员亲戚,骗到了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
  至于青史也有记载,如前元末年,河南行中书省的小吏范孟,寻人合伙假冒钦差,将河南行省高阶官员诱捕,几是一网打尽,直接造成河南行中书省体制瘫痪。
  这不是清代的李卫当官的戏剧,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史实。
  于是,战报终于传到了前军都督同知柳芳的手中。
  柳芳拿着战报阅览着,过了会儿,看向前方的蟒服少年,直接递将过去,笑道:“贾大人也看看河南官军的捷报,可知当初打破汝宁府、洛阳危殆的言论,是何等杞人忧天,危言耸听!如今看来,不堪一击的不是河南官军,而是贼寇!”
  此言一出,恍若拉开了序幕,原本只是存在于殿中文武群臣心底的腹诽,在此刻被摆在台面上,都是面色古怪地看向那少年。
  “贾大人,看过之后,再也不用寝食不安,如坐针毡了吧?”柳芳讥讽笑了笑,将手中的战报递将过去。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也是这几天听着弹劾奏疏,记住了几句科道言官们的引经据典,而此番言论一出,在熙和宫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拥有难言的杀伤力。
  庸人自扰,贾子玉是庸人?
  贾珩面色平静,伸手接过捷报,以及牛继宗的奏疏,开始凝眸阅览。
  与此同时,内阁首辅杨国昌听到柳芳之言,心头暗道,武勋尚且不满小儿,彼等何德何能,与闻国政,执掌枢机?
  崇平帝这时,也看向那蟒袍少年,见着其逐字逐句阅览战报,暗暗摇了摇头。
  吃一堑、长一智,磨练磨练也好。
  ……
  ……
  与此同时,就在殿中群臣为战报而喜的时候,熙和宫西南角搭就的看台上,端容贵妃也从内监口中得知熙和宫中的消息。
  “河南官军大捷?”端容贵妃秀丽玉容上现出一抹惊讶。
  内监笑道:“娘娘,殿里的大臣都议着呢,河南都司写了奏报,一等伯牛继宗还写了为河南都司将校请功的奏疏。”
  南安太妃闻言,笑了笑道:“娘娘,这可真是一桩大喜事,喜上添喜了,双喜临门。”
  这时,牛继宗之母许氏听到自家儿子的姓名,在牛继宗之妻楚氏的搀扶下,笑问道:“可是继宗?他年后不久就去了河南,这是传来捷报了?”
  内监道:“殿中说是来了捷报,还有牛爵爷的请功奏疏。”
  许氏闻言大喜,对楚氏道:“可听到了?这下不用再为继宗提心吊胆了。”
  南安太妃儿媳妇儿罗氏笑道:“还有这来的也是时候,正是魏王大喜的日子。”
  柳芳之母孙氏笑着接话说道:“这就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您说怎么来的这么寸。”
  南安太妃以及理国公柳家的诰命夫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高兴,喜气洋洋。
  端容贵妃听着,玉容动了动,也不说其他,任由几个诰命议着,这又带动了周围的其他诰命夫人的议论。
  有的赞扬镇国公家不愧是将门之后,旗开得胜的。
  有的说这是好兆头的。
  七嘴八舌,兴高采烈。
  然而,众诰命夫人议论了一会儿,柳芳之母孙氏忽然看向贾母,问道:“贾家老姐姐,我怎么听说珩哥儿前不久说着,河南官军要大败,汝宁府被攻破,开封府也要落入叛军手中?”
  此言一出,原本周围热烈洋溢的诰命夫人,都是停了谈笑,相熟的对视一眼,目光玩味地看向贾母,或者说贾家的三位诰命夫人。
  贾母脸上原本还有澹澹的笑意,经此询问,忽而一滞,哪怕再在后宅一味高乐,可也知道这会儿战报传来,对曾经秉持河南官军必败之论的贾珩,是何种影响。
  可这时候,说句不好听话,挨打只能立正,连一点儿的还嘴都不能。
  为何?
  难道你盼望着大败?胜了,反而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迎着一众诰命夫人目光玩味的瞩目,贾母强笑了下,说道:“朝堂上的事,我在后宅,倒不知道,有这么一说?”
  柳芳之母亲孙氏见此,心头只觉得快意无比。
  牛继宗之母许氏更是欣喜不已,暗呼解气。
  许氏身旁的楚氏尚不依不饶,说道:“太夫人,珩哥儿毕竟年轻识浅,比不上那些内阁阁臣老成持重,没有料中也是有的。”
  南安太妃笑了笑道:“珩哥儿,说来也没多大吧,说来还没魏王大呢,这般就操持这么大的事儿……终究是不太妥当的。”
  柳芳之母孙氏也是附和说着。
  这时,北静王妃甄雪秀眉蹙了蹙,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捏着手帕,看向自家姐姐甄晴,却见自家姐姐也凝起秀眉,眸光闪烁不定。
  暗道,姐姐这般想要拉拢那贾子玉,如今他栽了这么个大跟头儿,也不知姐姐会不会继续“雪中送炭”?
  想起那位给自己印象眉宇坚毅,掷地有声的少年,此刻多半在熙和宫中正在接受群臣的质疑吧?
  甄晴玉容默然,捏着手帕,柳叶细眉下的凤眸,隐有惊异之色流露。
  贾子玉,这次料错了,这可真是……
  这会儿,南安太妃转而看向那站在贾母身旁的秦可卿,笑意寡澹几分,叮嘱道:“秦氏,有些话你也该多听听孙老太夫人的话,以后多劝劝子玉,不要太过轻狂了才是,谦虚谨慎,终归不会出错。”
  口称秦氏,俨然对秦可卿已成教训之势。
  秦可卿抬眸看了一眼南安太妃,却并未理会,心头已为担忧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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