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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185节

  权变通达,心思机敏,处事沈重,是个人才。
  仇良面色迟疑了下,有些为难道:“微臣还有一事回禀。”
  崇平帝诧异了下,说道:“仇卿有何言,不妨直说。”
  仇良沉声道:“圣上,说来此事还是微臣和王爷清点翠华山一些贼寇储银时有所发现,以翠华山劫掠过往商贾,按说其库藏中不该连银子都没有,但我们除搜到一些绢帛、粮食外,别无所获。”
  忠顺亲爷目光微动,皱眉道:“圣上,老朽以为此事透着蹊跷,既然翠华山贼寇向云光贿赂,半年五万两银子,一年也就是十万两,盘踞二年之久,也就是二十万两,翠华山不可能连二十万两银子都没有罢?那不成了忙活半天,全成了为云光做嫁衣了?老朽以为翠华山至少应有三十万两现银。”
  崇平帝道:“此事贾珩奏报过,将银子抚恤给了京营阵亡将校,前前后后去了十几万两银子,彼等贼寇各种用度,纵有二三十万两银子,岂能不吃不喝?再说不是还有绢帛、财货吗?”
  其实他隐隐猜到贾珩会有隐藏,心头还有些好奇数字,忍住没有问戴权,后来想想,也就两三万银子。
  彼时,贾珩以一介白身,刚刚接手宁国府,开支用度不少,为此他甚至为其加了都指挥佥事这等给公侯子弟寄禄的官儿,但四品武将的俸禄,其实还是不足以支撑国公府运转的。
  两三万两银子,倒也不多,小小少年,甘冒奇险,如果不是府库缺银,他都想赐其一些银子。
  事实上,贾珩最终落手里,也就四万两,可以说,当初哪怕被崇平帝察知也顶多敲打几句。
  忠顺亲王见崇平帝这幅样子,心头就是涌起烦躁,暗骂一声,一不留神,这贾家又出了个人物,圣眷正隆,他借仇良这把刀,竟都没有撼动其人!
  忠顺亲王与荣宁二府的矛盾可以说由来已久,先前贾珩刚刚起势时,这位王爷还没注意到,等注意到了,已经成了气候。
  仇良目光深处闪了闪,拱手说道:“圣上,卑职是否讯问京营之军卒,细究这笔银子下落,以卑职愚见,如果贾云麾不滥赏抚恤阵亡京营军卒,加上追缴之银,起码有五十万两银子,如今边关烽火正起,各处急需用银,卑职只想为圣上追缴回所有银两。”
  崇平帝闻言,默然片刻,沉声说道:“北疆东虏,朕心腹之患也,京畿贼寇,朕肘腋之患也,何轻内而重外,贾云麾率数百之卒,深入山林,长途奔袭,将校士卒效死命为之,岂能不重赏以顾,仇卿,安心办好你的差事,以后这种不知轻重的话就不要说了。”
  实际上,仇良说的话,多少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什么凑五十万两,什么滥赏云云,这种轻内而重外的话,绝不能乱说。
  而且崇平帝也不可能当着外臣的面赞同其言。
  天子富有四海,轻视军卒搏命效死?
  哪怕先前提点贾珩,也只是说贾珩初领兵而不懂赏罚,一开始赏格定得太高,以后怎么办?
  而贾珩作感激涕零样子,就把天子突破君臣有序的“温情”亲近,接得很好。
  可以说,自始自终,崇平帝说的是赏出去,会对贾珩你如何如何?
  而就不会说,这个银子不赏出去,对朕、对朝廷如何如何?
  如是后者,就悭吝刻薄,全无帝王气度,更不要说把轻视京营之军效死嫌疑的话挂在嘴边儿,真要当着臣下的面如此说,就鼎器不足……望之不似人君。
  仇良闻言,心头咯噔一下,已是后悔不迭。
  因为他隐隐觉得,圣上对他的圣眷消减了许多……
  他先前只是看不惯那贾珩仅以尺微薄功而骤登高位,又得王爷说了几句,这才……顺水推舟。
  那里曾想……因小失大。
  不知轻重,这一个评语一出……
  仇良心头懊恼不已,而就在这时,外间内监禀告道:“陛下,贾云麾递了牌子,在宫外求见陛下。”
  崇平帝闻言,就是一愣,默然片刻,说道:“宣!”
  今晨他隐隐听到一些消息,昨夜神京宵禁,贾珩调果勇营之兵大索东城,时至正午,想来已经有了眉目。
  殿中忠顺亲王就是面色变了变,目光幽幽,心头冷笑。
  说来,这贾家的新一代,他还没打过照面,等下他倒要看看,还有他先祖贾代化的几分能耐!
  不多时,贾珩进入大明宫,此刻贾珩穿三品武将官袍,因为昨夜并未沐浴更易,身上还有一些血腥味,脸上更是带着疲倦,眼中血丝密布。
  但神采奕奕,目光咄咄。
  “微臣贾珩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迎着几道目光的注视,贾珩躬身行礼参拜。
  “贾爱卿平身。”崇平帝微笑说着,就是打量向贾珩,见其冷峻面容上的倦色,顿时一愣,道:“贾爱卿这是……昨晚一夜未睡?”
  “回圣上,臣今晨在五城兵马司中眯了一会儿,不过并无大碍。”贾珩轻描淡写说道。
  而这时仇良与忠顺亲王也是齐齐将目光投向贾珩,二人心头都是一凛。
  少年面带倦色,因离得近之故,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气,无声诉说着昨晚的浴血奋战,让仇良和忠顺亲王,尤其是后者,目光一缩,心头震动。
  仇良看着那年岁整整比自己小了两轮儿的少年,冷漠目光在其三品武将官袍上顿了顿,心头不知为何,忽地浮起方才忠顺王爷的赞扬之语。
  勤勉用心……
  仇良將心头的一些杂乱思绪压下,垂下眸子,心头涌起冷意。
  不管这人再如何恪勤,如果这人不姓贾,他就不信,仅凭尺功而得三品云麾将军之爵!
  皇恩浩荡,夙夜在公,难道不该是应该的吗?
  忠顺亲王脸色变换,仔细打量着贾珩,心头烦躁之意愈浓。
  “又一个贾代化!”
  崇平帝却无仇良和忠顺亲王的感慨心思,凝了凝眉,道:“子钰这般急着进见,可是东城那边有了急事?”
  “回圣上,经京营果勇营、锦衣府、五城兵马司的三方会剿,盘踞东城十余年的三河帮已被连根拔起!大小头目一网成擒!此外,锦衣府经历司与五城兵马司文吏,抄检三河帮帮中商铺、头目家资,经过锦衣府账房粗略估计,如变卖之,保守可得银一千三百五十二万两,如此不义之财收之国库,财用不足之窘,将大大缓解。”贾珩面色平静,朗声说道。
  忠顺亲王、仇良:“……”
  崇平帝已是霍然站起,因为心绪激荡,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说道:“子钰,伱说什么?”
  第214章 视若子侄
  文件不存在大明宫
  崇平帝已是从御案之后霍然站起,那种帝王猝然而起、锐利目光逼视的压迫气势,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无他,银子太多了!
  一千多万两银子,这种数字对心神的冲击,委实太过强烈。
  方才,仇良与忠顺亲王,追缴的几十万两,都让崇平帝心生欣然,更何况是这样一大笔银子。
  纵然是崇平帝身为天子,名义上富有四海,但听到这个天文数字,呼吸也要为之一滞。
  一千多万两银子,这能解决多少长期想解决而没有解决的难题?办成许多过去想办而没有办成的大事?
  原来什么整顿京营,编练新军,翊卫皇权,都可逐步进行。
  因为这是一笔横财,不列财政收支之内。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不仅是崇平帝,就连仇良和忠顺亲王心头都被这个庞大数字震撼着,面色又白又红,心神既是嫉妒又是羞臊。
  他们方才还拿着三十万多两银子“献宝”一样给天子,揪着十来万两不知去向的银子不放,结果人家转眼就抄检一年国库收入的银子,他们方才……连人家零头多都没有。
  一旁手拿拂尘,在帏幔下侍立的戴权,面色也是一变,只是细长双眉下的眼眸,看着忠顺亲王和仇良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心头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老王爷和仇良,这分明是忘记了,抄检云光之家,还是贾珩先剿了翠华山匪寇,拿捕了云光,才有锦衣府和内务府的介入。
  相当于,你们摘的本来就是贾珩人家的桃子!
  方才,还揪出错漏不放,进人谗言,他老戴都不稀得听半句!
  冒坏水儿,能不能换个时间冒儿?这种进馋言的手段,不说有用没用的事儿,也太无耻了。
  其实,仇良在锦衣府崭露头角之后,可以说对外的人设就是清廉、勤勉,每一次率队抄检,可以说尽量做到尽善尽美,至于孝敬戴公公?没钱!
  崇平帝此刻将一双咄咄目光,
  投落在贾珩身上,因为在压制着心头激荡的情绪,往日冷硬的面颊就有一抹异样的潮红。
  迎着崇平帝的几成“银元宝”形状的目光“期待性压迫”,贾珩面色如常,朗声道:“圣上,三河帮盘踞东城十余年,如抄检其帮众家资折卖,约莫计核可得一千三百五十二万两,这個数字是锦衣府那些有经验的账房以及五城兵马司估计而出,臣以为应该大差不差,这是所录簿册以及汇总,还请陛下御览。”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簿册,上前两步,躬身呈递。
  戴权连忙上前,面带微笑地伸手接了簿册,转身递给崇平帝,道:“陛下……”
  崇平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接过簿册,“刷刷”翻阅起来。
  三河帮的各项产业以及三河帮几位大当家府库中搜括的金银、玉器、古董字画,名贵家具,另有置备的田宅,每一项列明其上,锦衣府的账房先生都做了折价统计。
  值得一提的是,锦衣府经历司的账房先生,不是几个人的草台班子,而是多达一百多人的专业团队,否则,如何担纲长期抄家的重任?
  可以说这一次全部出动,对抄检之财作价评估,每一项都尽量做到不浮不减,稳健保守。
  崇平帝阅览而罢,最终将一双目光停留在最后的数字上,一千三百五十二万两银子,目光再也抽不离,只觉对手中簿册爱不释手。
  “好,好,子钰做得不错!”崇平帝连连说道。
  贾珩面色沉静依旧,朗声道:“圣上,现在只是初步估计,想来随着深挖细掘,这个数字兴许还会增加一些,臣这些天会督促锦衣府做好此事。”
  戴权就在一旁笑着说道:“奴婢为圣上贺,如贾云麾所言,有此银充入国库,财用不足之窘,将大为缓解。”
  崇平帝点了点头,对充入国库之言不置可否,这笔银子三分之二还是要充入内帑的,否则一旦投入国库,以现在还未整顿的吏治,上上下下,有多少也不够花。
  可以说崇平帝对如今的陈汉官场风气是有深刻认知的,否则也不会决心刷新吏治。
  转头看向贾珩,见少年一脸倦色,三品武官袍服也有着血迹,心头也有几分触动,目光温和中又见着几分关切,说道:“子钰,你和朕说说具体经过。”
  贾珩道:“回圣上,昨天半晌午,三河帮匪首李金柱趁臣祭祖庆爵,宾客盈门之时,携大批帮众上门寻衅,先是递送西府贾琏的头发威胁,而后又以百万之礼相贺相诱,试图迫臣就范,为其等继续逞凶为恶,行使方便……然彼等不过是小儿梦呓,痴心妄想!臣先前就已调度了锦衣府的探事对彼辈布控、监视,故贼寇虽来势汹汹,但经过一场厮杀,得圣上鸿福庇佑,终是有惊无险!其间,有谢再义、蔡权等京营、五城兵马司将校前来相庆,彼等宾客恰逢此事,不避凶险,舍生忘死,前后封堵,关门打狗,骤然起之于雷霆,魑魅魍魉自是一扫而空……而后,臣以圣上所赐天子剑,火速借调京营果勇营六千军卒,于东城索捕三河帮帮众,至今晨时,三河帮大小头目,尽数一网成擒,东城为之涤荡一清!”
  贾珩清冷、平静,的声音回荡在大明宫中,简明扼要,又是不遗不漏。
  不疾不徐、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却将昨日处境之凶险、布局之缜密、决断之从容、将校之勇毅、意气之豪迈……展现的淋漓尽致。
  崇平帝目光出神,甚至在心头勾勒了一副画面,宁国府前,宾客盈门,三河帮帮众上门寻衅,少年从容不迫应对……
  将心头的思绪驱赶而来。
  一旁的仇良都是面色变换,心头涌出一股无力感,这种奏事,他……学不来!
  忠顺亲王目光一缩,紧紧盯着那面带倦色的少年,心头忌惮之意悟空。
  贾珩面色淡淡,心头也不由浮起一念,如在后世,这种长镜头和长台词,其实也是考验导演和演员的功力。
  但他如果不这么说,一句一句的问对,一则沟通效率低下,二则也容易遗漏不周。
  因为一旦变成了一句一句的对话,就相当在给天子一句句拼接昨天的场景,其在脑海中形成的画面必然是残缺的。
  而且天子如果不问,他怎么表蔡权、谢再义等人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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