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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159节

  然后摇了摇头,道:“可是因为……掌他们的嘴?”
  贾珩颔首说道:“方才吴新登含含糊糊说他不知,那就只有这些管事头目在欺上瞒下,中饱私囊!那自是果断雷霆处置,无需再听他们巧言令色,否则,彼等小人还以为你软弱可欺!断不会冤枉了他们!你来日治家,对彼等仆人,既不可因怒而滥罚,也不可容彼等虚言欺瞒,小觑了主子,当察颜观色,辨其真伪。”
  说到因怒而滥罚,贾珩看了一眼宝玉身旁的袭人,目光下意识在其心口盘桓了下。
  暗道,也不知来日,这位晴雯口中的“西洋花点子哈巴”,会不会挨宝玉一记窝心脚。
  迎着贾珩的目光审视,袭人那张婉丽的脸蛋儿略有些不自在,垂下螓首,心头生出一股惊惧。
  听着贾珩所言,宝玉顿觉一阵头大,但在政老爹期冀目光中,硬着头皮,拱了拱手,做似有所悟状,道:“多谢珩大哥教诲。”
  贾珩就是看向一旁的贾政,淡淡道:“儒家圣贤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宝玉向使能学得一些治家手段,来日哪怕不为官做宰,只是做一世富贵闲人,也不至为恶仆所欺,乱了上下尊卑。”
  贾政点了点头,手捻胡须,欣然道:“子钰所言甚是。”
  这是真的在教他儿子做人道理和治家手段。
  凤姐那张艳丽的少妇脸,嫣然如二月桃花,丹凤眼目光熠熠流波,同样对贾珩之言深表赞同。
  爷们儿多少要懂一些治家手段,否则,还不被手下之人耍的团团转儿?
  这位珩大爷还真不是拿宝玉做筏子……
  凤姐抿了抿粉唇,不知为何,或许是盐分流失过多,竟有些口干舌燥,端起一旁的茶盅,连喝了几口。
  宝玉脸色怏怏,垂着头,思忖着,“有琏二嫂子她们,我哪里需要管家?也不知学这些作甚,没意思的紧。”
  一墙之隔的黛玉,听着那少年清朗的声音,晶莹玉容神色幽幽,心底也浮起不知是何种思绪。
  第193章 吴新登,无星戥!
  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探春妹妹。却见探春妹妹被那位珩大爷赞过英媚的眉眼之间,也是浮起羞喜神色,而手中正紧紧捏着先前那位珩大爷给她擦眼泪的素色手帕。
  黛玉弯弯眼睫微垂,抿了抿粉唇,暗暗摇了摇头。
  王夫人面色如清霜,不发一言。外面那少年才是真正的巧言令色,糊弄上下,她的儿子,哪里需要教这些?
  管仆人?这都是内宅妇人平时所为,哪里需要她的儿子操持?
  “哪怕是教什么为官做宰的官场道理,也不用你这没做过几天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来教,等宝玉他舅舅查边回来,我以后自带宝玉去向他舅舅请益。”
  王夫人如是想道。
  探春这时开口道:“林妹妹,平日里咱们那些胭脂水粉买的不能用,我就猜是这些买办在弄鬼,方才珩哥哥说的对,这些下人,主人得了全分,他们就要得了五分,这样下去,任是金山银山,也是要河干海尽的。
  李纨也是点了点头,道:“我虽平日不大用胭脂水粉,但也听素云说过,从月例而来的胭脂水粉都不大能用,还需出去现买。
  “这都是冰山一角,我们平时穿的衣裳、鞋袜,还有镜子、梳子,都是让这些买办采买,他们从其中。"探春那张清丽无端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感慨,说道:“一家尚且硕鼠横行,如那一国,钱粮用度,银子如流水一样,也不知是个什么场景。"{
  黛玉望着一旁的少女,掩嘴娇笑道:“三妹妹,要不你和前面那位珩大哥学学经济仕途之道,将来说不得科举能做个女尚书呢。”
  “林姐姐又来取笑人。"探春嗔白了一眼黛玉,轻声说道。
  王夫人听着二女的玩笑,多少有些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的吵闹,只是其脸色虽有些不好看,但也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看向一旁侍奉茶水的金钏,轻轻笑了下,说道:“给我沏碗茶来。”
  探春闻言,脸蛋儿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而黛玉也是轻轻笑了笑,微微垂下臻首,余光瞥了一眼王夫人。
  而前厅之中,那位颌下蓄着山羊胡的老者,道:“方才吴总管说不知胭脂水粉、果蔬茶点这等小样用度,那米粮采办,想来不会不知了吧?”
  米粮这等对贾府这等钟鸣鼎食之家,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吃都要吃上好的碧粳米,且不能是陈米,因此都要按一个半月采办一次,每一次都要大量采购,而因为交易次数多,最容易动手脚。
  吴新登道:“此事,我只是个拨付银子的,但这些年,采办粮米,从无疏漏。”
  贾珩看向一旁的宝玉,说道:“宝玉,你怎么看?”
  宝玉脸色微变,故作思索,说道:“他管银子的,如说一点儿不懂,似乎…也说不过去,许是上下串通,也未可知。”
  他现在打定了主意,无论这位珩大哥问什么,他都顺着说完事儿,而且,好像他也看着这吴新登也像是在满嘴瞎话。
  贾政闻听此言,老怀大慰,但面上不露声色,反而斥道:“不要自作聪明。”
  贾珩点了点头,道:“政老爷,我方才就说宝玉聪颖过人,只是不肯用心思在这些事务上,读书也是此理。”
  贾政闻言,心头不由愈是欢喜,但面带苦色,说道道:“不可谬奖,子钰以后多加提点他才是。”
  宝玉:“……还提点提点?
  他甚至已经想到了一幕,将来这位珩大爷动辄,"宝玉,你怎么看?”
  几是不寒而栗。
  仓库总管戴良脸色变幻,听着几个贾府爷们儿谈笑自若地说着话,心头却是生出-股前所未有的骇恐。
  因为贾珩现在与贾政、宝玉所议,几乎就相当于当着一头通人性、聆人语的肥猪面前,说这头猪怎么杀,怎么下刀,还教着旁的小孩儿学杀猪。
  完全不考虑,猪此刻的感受。
  而单大良同样心思惊惧,面上挤出了笑,说道:“珩大爷,这不是查赖总管挪用之账,怎么就……”
  不等贾珩出言,一旁的凤姐笑道:“现在就是在查赖家之账,但你们在赖大手下做事,他糊弄主家,贪墨公中之银,你们一点儿不知?”
  这几大管家,在自家都是一等一的体面,她也隐隐风闻,但因为都是上了年纪的积年老仆,她一个管家媳妇儿,先前见了赖大,都要礼敬三分。
  这在红楼梦中,其实贾母知情的,如五十三回所载:赖大之母因又问道:“少奶奶们二十两,我们自然也该矮一等了。"贾母听说,道:“这使不得,你们虽该矮一等,我知道你们这几个都是财主,分位虽低,钱却比她们多。”
  但之所以纵容,一来因为师出无名,二来不想落得薄待老仆之名。
  三来是自己还吃得饱。
  当然,最关要之处,贾母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如果是贾珩,自是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掘地三尺,也要将银子追回来。
  “再说真要拔出萝卜带出泥,将这些这个家我才好当。"凤姐面无表情,心头思忖着。
  单大良闻言,脸色虽难看,也不好再分说。
  那老者笑道:“米粮亏空一年多达一万二千两银子,你们也是有趣,一个月一千两银子,不要说什么米价不同,老朽对这近十年的米价都烂熟于心。”
  贾珩问着吴新登,道:“吴总管,谁管着米粮采办?”
  吴新登脸色苍白,讷讷不言。
  一旁凤姐嘴唇翕动,正要开口说是仓库总管戴良和买办钱华。
  贾珩沉喝说道:“来人!拿了戴良和钱华,拖出去,严加拷问,一笔笔银子,都要理清,凡有亏空,一概填补!”
  凤姐:“……
  心头也有几分疑惑,这珩兄弟是怎么知道是戴良和钱华的,稀罕了。
  随着一声令下,戴良和钱华脸色大变,刚想要张嘴叫屈,却见两双目光一冷厉,一讥讽地投了过来。
  二人声音都低了几分,道:“珩大爷,我们有下情回禀,我们买米遇上盗匪,损失“::
  却是当初用来搪塞贾赦的话语,迎来一声冷喝:
  “所以,一个月遇一次盗匪?一次损失一千两?还真是巧合的好似通匪了一般,本官现在怀疑尔等和盗匪勾结,叉出去,先打二十板子,仔细拷问!"3戴良、钱华:“……
  四个军卒又是将二人按翻在地,而后拖着瘫软如泥的二人出去。
  吴新登脖颈儿后的汗毛根根竖起,感受到侧后方被拖走的二人,心头早已沉入谷底,四肢都是冰凉。
  那种身边一个人又一个人被拖走,不是当事人,是不太能体会到那种绝望感和压迫感。
  这本身就是一种心理煎熬的酷刑。因为,此刻除了吴新登和单大良外,还有两个管事头目在一旁哆哆嗦嗦站着,已是脸色难看,嘴唇哆嗦着。
  凤姐同样看着这一幕,斜睨了眼那端坐在靠背椅上的少年,丹凤眼眨了眨,心头已不知说什么好。
  平儿在凤姐身后站着,俏丽的脸蛋儿上,也有几分震惊之色,也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安之如素的少年,心道,这珩大爷比奶奶的手段还要凌厉……
  贾珩道:“宝玉,你怎么看?”
  又是迎着一双双或淡漠、或期待、或玩味的目光,宝玉硬着头皮,几乎是绞尽脑汁,轻声道:“珩大哥先前所言,一饭一粥当思来之不易,确为金石之言。”
  “诗经所言,硕鼠硕鼠,勿食我黍,对这些人,你有什么对策制之?"贾珩说着,又是问道。
  宝玉抓耳挠腮,憨厚笑了笑,说道:“这个,可否容我思量一下。”
  他已隐隐觉察到,只要他露出这副样子,就能少挨一些骂。
  贾政见此,就是皱眉喝道:“赶紧思量了来!”
  宝玉想了想,忽而看到粉面带笑的凤姐,福至心灵,轻声说道:“不妨换个谨细人再管就是了,我看二嫂子平时处事公允,老祖宗和太太也夸,若她来管,想来一定诸事周到。
  闻听此言,凤姐丹凤眼眨了眨,心头虽欢喜不胜,但晶莹玉容上却现出作难之色,笑道:“我说宝玉你是真能给我揽事儿,我现在管着手里一摊子事都忙不过来,这等出去买米的事,还是要交给旁人办的。”
  贾珩道:“用好人,自是十分重要,但还是要互相监督,比如碧梗米,贾价几何,你可暗派几路人分别打听,多汇总几条渠道消息,那就没有人可以全部买通你的信息渠道,如果他可以做到,他也不用这些欺瞒你的手段,直接明抢就是了。”
  这在皇帝统御群臣也是如此,信息渠道太过单一,认知就会狭隘、局限,陷入一个信息茧房中。
  后世某组织,用来决策大战的信息,都是几条互不交叉的情报渠道一同传递而来。
  这就和后世证据制度一样,想要查清案件事实,孤例不证,且同一来源的证据不能互相补强、印证。
  许多情况下,一般都是搜集不到直接证据,那就用间接证据去"还原"真相,而且最好是原始证据,而传来证据证明力就很弱。
  利益相关者的证言,证明力也相对较溜:::
  后世的证据制度,可以说蕴含了东西方的智慧精华,对于辨伪存真,探求事实真相的能力都是一种科学锻炼。
  而这恰恰是这方世界的人缺乏的,或许有一二聪颖之人,能偶得之一隅,就已是英睿、机敏,不可轻欺。
  而后世的专业化分工和深化,就是流水线一般让资质平庸者成为洞察其微的人才,而非经验之谈,口口相传,简单的以五听观部。”
  贾珩说完,也是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口。
  而贾政也是面色微顿,心头盘算着贾珩的话,颇觉得有一定道理。
  关键在于,贾政……也不通俗务。说是去工部做员外郎,但实际就是一茶一蜜饯,三国看一天。可等元妃封妃之后,这才点了学政,但却被手下几个清客相公奉承、蒙蔽着。
  凤姐在一旁看着那少年,芳心也有一种情绪涌动着。
  果然是能人,这些手段,她以前也隐隐用着,但却很难说出这番道理来。
  有些事平平无奇,说穿了似乎也就那么回事儿,但想要全面、系统的总结,却不容易。
  多少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甚至不知其三,其四,其五………若偶得其二,就自鸣得意。
  贾珩放下茶盅,瞥了一眼"度日如年"的宝玉,淡淡说道:“回去后,诗经的观后感抓紧写了,将这次观看查账诸事,写一篇感悟文稿来,我明天晚上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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