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96节
陈诚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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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迷离,朗月普照,山林之中寒风簌簌吹动树林,翠华山榛木森森树荫遮蔽,潺潺溪水环绕的山谷之地。
不同于贾珩设想,翠华山的张午一伙贼寇,并未在半山腰易守难攻的地势建造巢穴,因为一来工程量太大,二来若是被确定方位,反而被包围。
故而在山谷上平整土地上,修建寨子、垛口。
聚义大厅中,一张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个身形肥胖的大汉,张午一身猎户短打布衫,身形魁梧,肤色黑黢,目似铜铃,颌下蓄着短须。
下首处还坐着一个白衫书生,其名范仪,脸庞瘦削,面皮白净,颌下蓄着长须,风仪俨然,手中端着一个茶盅,低头品着,身旁一根拐杖放着,显然腿脚很是不方便。
张午将信递给二当家罗雄,笑道:“京营进剿,节度老爷倒是比我这个山大王都着急忙慌。”
下方几位袒胸露乳,搂着女子饮酒玩乐的翠华山三当家、四当家都是哈哈大笑。
“大当家的,这是担心咱们不给他送银子!”翠华山三当家笑道。
下方的牙将陈诚脸色难看,倒不是怒,而是惧。
他这一路是跟着翠华山在长安县中的眼线而来,一路用黑色布条蒙了眼睛,唯恐被认出路途。
正如云光所言,张午对官军根本就不放心。
“好了,贵使先下去歇息吧,让人好生招待着。”张午摆了摆手,笑道。
此刻已至夜里,显然是回不去复命。
陈诚道:“不知大当家的,明日是否动手?”
“放肆!”一旁坐着的二当家罗雄,鹰钩鼻下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我们动不动手,需要和你言明?”
陈诚面上现出惧色,讷讷不敢应。
张午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罗贤弟,不必如此。”
这位罗雄刚刚带了一百多人来投,他敬其武艺出众,就给了第二把交椅。
张午挥手示意下属带着陈诚下去,方收起书信,目光炯炯地看向范仪,道:“先生,以为云光送此信如何?”
范仪放下茶盅,面色淡淡道:“借刀杀人而已,想来是这位贾指挥得罪了云老爷,这才欲用,不过,大当家对这云光也不得不防,不可倾巢而动。”
张午笑道:“先生所言是理,云光此人虽然贪婪成性,但终究也是官军,未必不想领了俺老张的人头升官发财,是得防着他一手!”
这位先生原为举人出身,进京得罪了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吏,结果被其寻了一堆青皮打断了腿,生了一场大病,花光了盘缠,搭乘了商队车马返乡,途径长安县,为他所劫。
他与之交谈,见其有才,引为军师,在身旁出谋划策。
只是此人似对大汉朝廷十分愤恨,撺掇着他广积粮草,收拢周围的贼寇,同时交好长安节度,以待天下大变,席卷三辅,破袭神京。
天下大变没见着,官军进剿了好几次,如非他在山东时为猎户,熟知山林地形,还真的挡不住官军潮水一般的围剿。
范仪声音略有几分沙哑,说道:“大当家的,此战过后,若是灭了这队京营,不若趁机约云光出来,挟持此人,赚了长安县城,旬月之间,大当家就可声名大震,那时……”
“先生之言,攻破县城,事关诸位兄弟的身家性命,此事不可轻言。”张午摆了摆手,劝说道。
范仪闻言,面色默然。
三当家、四当家早已是见怪不怪,显然对范仪这套说辞已经不新鲜。
八九百人袭了长安县城,那时天下震动,神京城内的京营大军席卷而至,他们还不是化作齑粉?
如现在大碗喝酒,大秤分金,还有美娇娘服侍左右,岂不快哉?
至于罗雄也是暗暗摇头,心道,范先生早年受了大变,心性偏激,虽是算无遗策,见识过人,但有时候想法却是不合时宜。
范仪将翠华山几位当家的神色收入眼底,心底叹了一口气,思忖道,
“如今之陈汉,官场腐朽,只要打破长安县,裹挟百姓,顷刻之间,就可席卷三辅,那时率精骑,再往灾民遍地的河南、山东等地,只需一点儿火星……”
“彼等为守户之犬。”听着张午以及几个当家已经开始讨论起这次出兵后抢夺绢帛,该如何划分,范仪心中暗暗摇头,低头饮茶,默然不语。
翌日,清晨
浩浩荡荡的车队,拉着三千匹借来的蜀锦,借着冥冥薄雾,驶出了长安县城。
贾珩也带着从京营拣选的五百军卒,随后跟进,而这一幕自是落在了云光所派的人眼中,迅速回报至云光。
但行至半晌午,贾珩在将近杨集路口五里之外,却沿着一道岔路向着翠华山深处而去。
贾珩对着一旁的赵毅,沉声说道:“赵百户,你觉得以曲朗和蔡权的武艺,还有三百人,能不能挡住贼寇?”
“大人,曲百户纵是在锦衣卫中素有悍勇之称,至于那位蔡兄弟,车上带了不少手弩,再说还有人接应,卑职以为问题不大。”赵毅想了想,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们进山。”
他只有这五百卒,不管能不能赚贼寇分兵而出,都需要冒险一试,伺机直捣匪巢。
还是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第136章 除恶务尽
已是傍晚时分,贾珩率领着五百军卒潜行匿迹,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挺进翠华山深处,秋日夕阳下映照着山林,斜晖脉脉。
“大人,前面百步之外的山谷就是了。”带着两个斥候探路的赵毅,猫着腰,返身过来,遥遥指着身后的山谷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也是随着赵毅上前行了百步左右。
站在榛木下,眺望着山谷,只见山谷之内,平整土地上修筑着错落有致的青砖瓦房,贼寇往来其间,更有妇人在小河边浣洗着衣服。
而翠华山警戒的贼寇,头包布巾,持刀站在竹楼上,往来巡弋,远远望去,宛如一个小寨子般。
“你方才过去,可曾发现暗哨?”贾珩低声问道。
赵毅道:“发现了两个,做掉了,我刚刚摸过去看了一下,山寨防守空虚,只有二百来个拿刀的贼人,其余都是被劫掠的老幼妇孺,为贼寇浣洗衣服,劈柴烧水。”
翠华山的大当家张午,同样在在一大早儿,就带着二当家罗雄,三当家钱庆带了六百多人,分作前后两队,出了翠华山,向着杨集道口而去。
只留了四当家周根以及范仪在寨中,领二百余人留守。
贾珩点了点头,随着赵毅向左前走了五十步,站在一片茂密葱郁的榛松遮蔽的高岗上,眺望着山谷,将其山寨布置尽收眼底,面色幽沉,低声道:“赵百户,等会儿天一擦黑,你率一百人从西南角侧应杀过去,我领着人从正面潜攻过去。”
赵毅皱眉说道:“大人,正面太凶险了,不若我正面而攻。”
虽说贼寇修建的城寨、箭垛,都是以石土竹子垒就,看着颇是简陋。
但若是利用的好,仍是能对进攻一方造成杀伤,若是这位贾大人有了个什么闪失,他如何和戴公公交待?
“无妨,等会儿这些外间忙碌的老弱回到山寨,正是贼寇最松懈之时,寨门大开,我们趁机杀过去,你只要从旁侧应好,咱们就能把伤亡降到最低。”贾珩低声说道。
赵毅闻言,看着少年,目光生出敬佩之意。
甘冒矢石,奋勇争先,无怪乎辞爵之时所言,不恩祖荫,功名自取。
……
……
与此同时,在距长安县城五六里路远的杨集岔口,张午率领的六七百贼寇,也一前一后,进入路口旁的山林中隐蔽。
待到下午时分,罗雄见到远处驶来的车队,大喝一声“动手”。
只听号炮声响起,数百贼寇自草丛中、树杈处跳将出来,向着假扮了行脚商人的官军杀去。
“不要乱!抄家伙!”蔡权看向直欲弃车而走的军卒,怒喝一声,从盛满货物的车厢内抽出雁翎刀,端好手弩,依车向着贼寇射去。
“嗖”……
随着官军手弩射完一轮,顿时就有十几个贼寇“痛哼”一声,仆倒于地。
罗雄冷哼一声,提刀向着蔡权杀去,却被曲朗执刀拦住。
而后,京营官军伏兵四出,向着贼寇围杀而来。
京营官军原只三百人,但因为贾珩提前和黄泰打好招呼,黄泰咬了咬牙,抽调了六百精锐军卒,待双方僵持不下时,更是从旁杀出。
而张午虽惊不乱,以为是京营埋伏之军,阻挡住黄泰所部以及京营之军,掩护着劫掠了部分财物的罗雄突围,一边向着山林里撤退。
黄泰所部和蔡权所部,则紧紧衔着张午一伙儿,因此整个杨集路口杀声震天,渐渐有打成一团烂仗的趋势。
因为杨集岔口,毕竟紧挨着长安县城,贼人胆怯,对上官军大队,遇着弓弩齐发,伤亡渐重。
原本带出来的六百人,在官军弩箭齐射下,死了百十人,仍还有三四百陷在阵中。
张午一时间又气又怒,转身又带上逃脱的百余贼寇,回身去救。
因为双方兵力相差悬殊,且官军军械精良,最终总算没有打成了一场烂仗,直到夜色低垂,视野受限,翠华山贼寇丢下二百余具尸体,以及两百多带伤被俘的同伙后,这才脱离接触。
山林中,看着身后仅仅剩下二百来人的部下,张午脸色阴沉,心头悔恨莫及。
却说贾珩这边,待天一擦黑,就带着手下五百养精蓄锐的军卒,分作两队,借着四合的暮色掩护,冲向山谷的寨门之前。
这时,山寨中的老幼妇孺正是浣衣、砍柴而归,向着寨门猬集缓行,被官军一冲,顿时四散奔逃。
“敌袭……”
一人多高的寨门垛口上,正在拿着馒头吃饭的一个贼寇,见此,顿时慌乱一团,抽出腰刀,急急忙忙向着沿着坡道上了寨墙的官军迎去。
然在这时,却见刀光一闪,贼寇微微眯了眼,只觉意识一黑,脖颈儿处喷出一团血雾。
贾珩挥斩着手中雁翎刀,斩杀了一个贼寇,又是向着里间杀去。
他此行入山剿匪,并没有带宝剑,而是寻了一把刀,方便杀敌。
“控住寨门!”
贾珩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向着山寨内里杀去,见到持刀贼寇就是劈斩而去。
与此同时,赵毅所率的一百军卒,也从另一旁杀出,两方人马如两道箭矢,绞杀着贼寇。
贼寇猝不及防,自是大乱,在死了六七十人后,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崩溃,跪地请降。
待到夜色笼罩山林,皎洁月光照耀在山谷之时,翠华山山寨内,杀声方止。
贾珩闻着周围猎猎的血腥之气,皱了皱眉,走到五间堂屋的聚义厅前,方要进入厅中,蔡权手下的一个名唤胡吉的百户,押着一个面容清颧的书生,从聚义厅出来。
胡吉笑着说道:“大人,活捉了一个贼首。”
贾珩闻言,就是打量着被反剪双手,以绳而缚的方巾书生,见其面皮白净,气质儒雅,尤其一双目光平静,面上似无惧色,皱了皱眉,说道:“先押进去,本官亲自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