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丙十二,甲二十。你们可以走了,有人把你们买了,买主在那。”说话的人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账本,顺便指了一个方向,那儿有个小门,直通外面小巷。丙十二和那个小个子青年一听到这消息,脸上都写满了惊讶,连忙向买主那个方向走去,打开门,没见到什么人啊?
再一看,左边有一个人影正往外走。他背对着他们招了招手,淡声说道:“我不管你们,自己找点事儿干。”说完,身影一闪,人就不见了。
“老李,咱们自由了!咱们自由了!!!”
说完,甲二十紧紧抱住这个叫老李的,哭得几乎要颤抖起来。老李也抬手揉了揉眼角,“嘶~,疼!”
然而另一边,应如是按了按胸口,啐了一口血沫出来。心道,大意了,要好好反省。
……
半夜,易汝安将军府。一道身影从房檐上一闪而过,守夜的婢女打着哈欠,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也没多在意。
“阿月,阿月。”
听到窗户外传来轻声呼唤,易清月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应如是一半被打得淤紫的脸,但她也不见得有多惊讶。
应如是已经变回了女身,但伤还是实实在在伤在她自己身上。
易清月让到一边,应如是单手一撑就翻了进来。举起手里拎着的东西,笑道:“秋来香的糕点,我特地买的,一起吃!”
易清月无语道:“有门非要走窗户?”
应如是哈哈道:“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谁这么厉害?”易清月盯着她地脸问道,谁这么厉害还能把您打成这样?
应如是坐到桌子旁,自顾自地打开包着糕点的油纸,干脆简洁地回答道:“让了一下,大意了。”
“哦。”易清月转身去旁边的小书架上拿药。这些药原本只是为了不时之需,但应如是每次打完架都来找她,渐渐就专门给她备着了,专治跌打损伤。
“鞭伤没事了吧?”
“早就没事了,都好了好几天了。”应如是毫不在意地答道。
“嗯,那还好。坐好。”应如是乖乖坐好,等着上药。
“不好,我已经好几百年没被关过了。”
“那也是你应得的。”易清月道,语气不容置疑。
应如是对此也深表赞同地点点头。
易清月用食指使劲儿戳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我看你呀,就是欠揍。”
“哎哟,我现在是伤患,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吗?看在我这么惨的面子上。”
“不能。”易清月语气坚决淡定。
上完了药,易清月叹道:“你这次算是彻底把你母君得罪了。”
应如是一边咬着糕点,一边说道:“我也不想闹这么僵,可是她压根儿就不想放过我!”
“我就想洒脱一点,自由一点,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我母君就是不允,威胁我,逼迫我,恐吓我。那时候又小,只能随便给她欺负,不能顶嘴,不能反着来,要不然处处都要挨骂。”应如是喝酒一样倒下去一杯茶水。
易清月叹道:“一个是你爷爷的女儿,一个是你爷爷从小亲自带的,怎么性格差这么大?”
应如是转着手里的杯子,望着她道:“我是我爷爷亲自带的,我母君不是啊。我奶奶是我爷爷在战场上捡到的,大字儿不识一个,还很泼辣。我母君出生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奶奶在带,久而久之,就这样了。脾气火爆,我基本上是从小被骂到大的。”
“不过……”,应如是顿了顿,似是觉得很矛盾,道:“骂归骂,从小到大,她可从来都没打过我。”
应如是望着窗外的树枝道,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自己这么多年算是炼出来了,可看到她那么往死里打我,心里还是会难过,血缘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
在斗戏场里被人捅几刀子,都没这一顿鞭子疼……
易清月抬手把她鬓边的碎发拂上去,道:“你又不是鬼,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当然会疼了。”
窗外树枝无风摇曳,显得格外静谧……
……
应如是三百岁的时候,天庭有个文神官和魔族暗中勾结,但是她父亲跟这个文神官关系不错,并且自以为深知其为人,便向天君上书一封,为其求情。可是当时天君颇为忌讳此事,又在气头上,一怒之下,就想贬了方青云。但毕竟当时青渊侯还在,方青云又是上门女婿,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于是就找了理由把方青云调到东海做个了个四品文官,明升暗降,不得召,不得回天都。
当时方青云要离天都赴职,按理随行带家眷。但当时应如是还小,夫妻二人一想,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那还是不要带她去了,就把她留在青渊侯府,青渊侯亲自照料。刚好青渊侯年纪渐渐大了,天君也有意让他退下来,带兵打仗的事务比之前少了许多,闲暇颇多。这样,应如是就能继续呆在天都,得到最好的资源和培养。
扎根在天都,以后的路,她会走的顺坦一些。
的确,无论是嫁人还是做官,在天都,都有最好的选择。
果不其然,夫妻二人这一走就是两百年。
两百年间,应如是在青渊侯的教导下,刀枪剑戟,骑马射箭,无一不精。拉弓打鸟,上房揭瓦,喝酒划拳都是小意思。甚至还有幸跟着爷爷去过几次战场。
从小,就是武将的好苗子!
但是,武将归武将。应如是在青渊侯的教导下待人有礼有矩,只是在家里或者私下的时候不拘小节些,行事自由些。因为爷爷教育她:习武之人不仅要有武德,不得随意恃武欺人,更要有品德,道理讲不通才能动手。
对待下人也态度平和,从不因为是下人或是他们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而随意责骂甚至侮辱于他们。出门在外更是被称赞:“小小年纪就这么懂规矩,将来真是不得了。”
只是孩子心肠,在外人看不见的时候,顽皮了些罢了。
等到应如是五百岁,她爹被调了回来。应夫人一进门,就看到了正爬在树上的应如是。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女儿。
应夫人当即下了决心,一定要把她掰正回来。这样下去,还怎么嫁人?不过对于这一点,青渊侯说的是:“嫁什么人?爷爷能养你一辈子。”
青渊侯还常常教育她:“神啊,还是活得随性洒脱一点比较好。什么男孩儿能做的,女孩儿能做的,是人能做的就行,不必拘泥于小节,该怎么玩儿怎么玩儿。来,我告诉你,你爬树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青渊侯对她从小的教诲,应如是才成了如今这个性格。
……
是夜,应如是带着脸上的伤,也不可能回府,就和易清月两个人挤了挤,躺在床上聊天。
“今天跟我打的这个人前四场还放水来着,我吊着他,他才好好跟我打。”
“你自找的,非要折腾自己!”
“折腾不死就往死里折腾,这是我一以贯之的信念。”
“什么歪理,我是不信的。再说,不是生而为战士吗?”
“唉,别提了。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杀人放火哪样没干过,配不上这个词喽!”
“说不好听点,武官、战士干的不就是这种事吗?”
“那不能,至少不能像我一样。”应如是的语气就像在谈着下一顿吃什么一样,不庄重,也不刻意。
“你怎么了,和斗戏场里的人打架,还算……比较……公平?唔……”易清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毕竟斗戏场这种东西本就不应存在。
应如是知道她的意思,不等她想出下一句,就自己接着道:“就是自己找虐呗。”
易清月所知道的,应如是去斗戏场打架的早些年,出手的技巧和力度还控制不好,经常把对方打成重伤。虽然这对斗戏场来说是家常便饭,对学武的更是正常。但那毕竟可是一拳一拳下去,一拳一拳把人打得血肉横飞,心理上的冲击总会有些大。
有时候碰到过于强悍的,虽不至于让自己重伤,却也是经常满身淤紫地回来。甚至还有几次,对手偷偷带了小刀上场,在应如是身上划了好几道,给易清月看得连连咋舌。斗戏场里的这些人总是想尽办法把对手干掉。
不过,易清月只知道应如是这些年时不时会跑一趟斗戏场,却不知道具体原因。今日,应如是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易清月没忍住,问道:“你常说,你去斗戏场是为了一个人,谁啊?”
应如是嘴角微微扯了扯,眼神里微微有杀气和冷漠蔓延开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面对他。我要为我们的见面做好充分的准备。”
“他……真的存在吗?”
“他,肯定存在。”
易清月沉吟一声,道:“要不要到时候我请天君把我俩调到一块去当差,你要是有事儿我也能及时帮上忙,反正求恩令的时候我求的也是八品武官。”